景川一直認為,真實的野澤良奈是個相當我行我素的人。
即便她時常體驗人生般的更換身份,都蓋不住待人接物的那股松弛感。就像在自己家一樣自在,透露着一種與衆不同的安定。
這裡面自然有運籌帷幄的把握,也有她本人閱盡千帆的過往以及洞悉他人行為舉止的智慧。
毫無疑問,野澤良奈是個深不可測的大佬。她外表不着調,探索欲強烈,執行力出色,性格古怪,各項技能和各種領域的知識豐富得令人驚歎。最奇特的是,她反而對某些基本常識完全不了解,世界曆史、文學常識、哲學理論……空白得仿佛不像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幾十年的人。
而相應的,野澤良奈也覺着景川非常自我。
他通常不會在意對自己生活的影響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交往間更注重其他人性格和自己性格的相性,注重感受,很難因為時間長或者熟悉而跟某個人走近。以自己的想法和意願為中心,自成一世界,平等的隔開所有人。
明明在過去就很擅長僞裝的策略,追求深思熟慮的布局,卻表現得高冷又随性。在景川“落子”之前,誰也不清楚他到底算到了哪一步。
然而,他說的跟他想的有時候是兩回事,他做的事情跟他想的事情也是兩回事。
——就這一點來說,逗弄起來尤為可愛。
景川這次棋差一招從表面上看起來似乎能夠理解。
人并非是全知全能的生物,如果可以提前預知到任何舉動會帶來的後果,那麼就不是普通人類了。
有心算無心之下,被幾乎是“人類智商天花闆”的世界第一偵探發現端倪、送進審訊室合情合理。
而對他的本性有所了解的野澤良奈,卻不相信景川沒有預料到這種結果,從而留下後手。
不是信任他的腦子,而是信任他又苟又容易思慮過多自我内耗的本性!
野澤良奈思來想去,認為景川絕對和“L”達成了PY交易。
這個人唯一肯吃下虧的原因,就是這樣能夠達到自己的目的,覺着隻要共同達成有益的結局,自己被利用也沒關系。
他從來都是這種人。
野澤良奈雙手握着方向盤,纖長的右手食指在上面點了點,指尖發出細微又清晰的敲擊聲。她撇了一眼坐在副駕駛座裡刷着手機,沉默又散發着冷淡氣息的景川,意有所指的問道:“你們真的沒有查到L的位置?”
景川:“我想,現在的計算機水平,還沒有本事做到在無網絡路徑的狀态下,黑進一台未知IP地址的終端。”
野澤良奈被他的話堵得啞然失笑。
“你笑什麼?”青年眉宇間微微有些不自在。
笑你終究還是一個剛成年的小孩兒,城府沒那麼深,還是憋不住火氣。
野澤良奈沒回答,景川被她滿臉慈祥的笑意激起一身雞皮疙瘩,隻覺得莫名其妙。
青年勉強把注意力拉回眼前的手機屏幕上。
從他曾經的世界帶來的手機配置很高,可以當成平闆電腦使用,他之前已經查到L通話時真正使用的IP地址,對根據網絡上的使用痕迹查出L的真實身份其實沒抱期望,現在侵入後仔細搜查果然發現這是一台全新的電腦。
小憶:都說了沒找到使用痕迹,景景你居然不相信我!
景川:猜猜是誰害自己差點暴露,你還沒有學會心虛這種情緒嗎?
小憶:QAQ
小憶:最起碼這種簡單的小事……
景川安慰它:L足夠狡猾。我相信你的能力,隻是人類的騙術登峰造極,不是你這種剛出生的人工智能、見習系統能把握住的。
小憶:……但是。
景川:之後我會需要你的幫助,隻有你的能力可以做到,小憶能幫幫我嗎?
被提供了認可的情緒,小憶立馬振作起來,精神亢奮地回應:好!
景川悄悄松了口氣,心情也跟着舒暢,開始揣測L的底細。
從這些物理和網絡兼容的防入侵手段,他判斷L也有不弱的計算機技術。這就簡單了,人隻要生活在世界上就會有痕迹,除非他從出生起到今天之前都沒有上過網,就直接學會黑客技術。如此,可以在網絡上尋找技術風格同L相似的黑客痕迹,這樣就變成了小憶擅長的繁瑣信息篩查。
等待小憶的,将是被邪惡資本家瘋狂壓榨得來地龐大工作量。
正在此時,直視前方路況的野澤良奈突然開口:“你想知道L的真實身份嗎?”
景川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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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
野原廣志側頭用肩膀夾住手機,他正在工位上收拾東西準備下班回家。
“因為,下午電視上的通知太讓人驚訝了,人家忘記準備做飯了嘛~”野原美伢站在走廊裡,手中舉着座機電話的話筒,試圖萌混過關。
“啊…”野原廣志苦惱地抓着腦袋,“現在怎麼辦,還有一個半小時就到了我們和景桑約定的時間了。”
“隻好訂餐了。”
“真是的,美伢你來訂餐,我在回來的路上經過蛋糕店會把提前訂好的蛋糕帶回家的。”
“好,路上小心,要快點回來喲。”
野原美伢挂掉電話,轉身往房間内走,“嗯…我看看,餐廳傳單、傳單,我記得是放在…啊,找到了!”
她從一堆雜志和紙質傳單中翻出一摞印着各種食物圖片的傳單,拿着它們跪坐在矮桌前。
正在玩玩具地三歲野原新之助擡頭看了看,擺出半月眼斜過去,聽似調侃實則撺掇道:“哦哦~小氣鬼媽媽要訂我們平時吃的便宜貨嗎?”
“我不會啦!”野原美伢眼神飄忽不定,有些慌亂地把傳單湊近自己的臉,試圖遮住新之助極具穿透力的視線,“我看看,哇,這個看起來好好吃,價格價格……呃,好貴,還有這個,這個……好貴,都好貴!”
“那,媽媽要請看起來就隻會吃高級食材的有錢人吃我們平時吃的平價食品嗎?”
野原新之助說着說着,不知何時鑽到桌底,從野原美伢面前的桌沿下探出頭。
野原美伢無語地低頭看着懷裡自家小孩意有所指的眼神,把手裡完全沒起到作用地傳單紙扔回桌子上攤開,語氣非常堅決:“我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