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沖擊力,這種變形程度……根本不可能有人活着。
輪胎拖出一道尖銳刺耳的摩擦聲,車身死死定格在殘車一側,濑音指甲潛入掌心,不可遏制地顫抖。
她不該把松田陣平牽扯進來的……
不該把U盤交給他,不該故意留下那盞手電,引導他撞見蘇格蘭。
不該出現在他面前,更不該……假裝自己是卧底。
更不該低估一個警察,追尋正義的決然!
直到流彈打到了她的腳邊,時弦濑音才怔怔看向警車駕駛室。
沒有肢體,沒有碎骨,沒有腦漿。
他們提前跳車了。
濑音癱靠在車門上,好像從瀕死中突然回到人世。
她閉了閉眼,用分筋錯骨手強行收束自己思緒。
琴酒開始向樓角和外牆兩側延伸打擊,也就是L形支撐的位置,垮塌的大樓随時可以把人壓成肉泥。
要救他,必須快。
濑音重新鑽回駕駛座:“諾亞方舟,替我調出這棟樓的結構圖,我要最快找到一個能躲避的死角。”
【很抱歉,姐姐……新建大樓,沒有網絡數據。】
按目前打擊點和建築軸線,整棟樓會往左後方傾斜崩塌,這個力學方向會形成一個三角空腔。
如果松田陣平足夠冷靜,他可能會和風見裕也逃向那裡。
果然,沒過多久,濑音就發現了松田陣平的痕迹,是他嘶聲吼叫。
“過來!!别出去!!”
水泥塵土彌漫,濑音沖入逐漸失穩的空間中,恰好與奔來的松田錯身,松田陣平眼中詫然一閃而逝,沒來得及說話,隻奔向風見裕也。
在進入大樓後,松田陣平與風見裕也分開行動,試圖分散攻擊。
松田陣平:“他要弄塌承重牆,我們往另一邊跑!”
風見裕也應下,但眼見大樓愈發塌陷,支援遲遲未至,風見裕也突然側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轉頭向樓外、直升機的方向跑去。
那一眼,松田陣平瞬間明白了風見裕也的意圖。
風見裕也要把直升機的注意力引走。
用自己的命,換他一線生機。
風見裕也擡頭望了一眼不斷下壓的樓闆。
公安并沒有武直,得從警視廳調,加上路程所需的時間,他們等不到了。
風見裕也從來認為自己是個平庸得不能再平庸的人,雖然是公安,雖然讀了警校,雖然和警察廳公安幹部直接接觸,雖然日常工作中免不了高高在上,冷着張臉對警視廳警察頤指氣使……
但他其實很清楚,那是警察法賦予他的權力,不是他的自己的能力。
可是人活這一生,總要做成點什麼……吧?
啪——
科恩等待多時,子彈撕裂空氣,從斜上方咆哮而至。
安全帽整個被掀飛,翻滾着落在地上。
風見的身體瞬間失衡,向後仰倒!
緊接着第二槍呼嘯而來,穿透他胸膛。
灼燙的血液奔湧而出,暈染在灰白的地面上,沿着水泥的裂隙攀援蔓生。
人生來就不是什麼英雄,但總有些英雄情結,幻想過站在聚光燈下,結果從警校開始,風見裕也就不是最拔尖的存在。
進公安後,寫文書、跑外勤、提訊、審訊……他按部就班地拼盡全力。
他一度相信,隻要先跑一步,少休息一會兒,就能守護住更多的人。
雖然公安的風評無論是在警界還是民間,都很差就是了,是差到讓風見裕也氣到半夜咬被子的程度。
所以今天的奔跑,站在武裝直升機攝來的燈光下,擋在他人面前,縱然化作飛灰,也是算是終于得償所願了。
……害,誰還不是個英雄呢?
道路的岔道口,諸伏景光以坐姿射擊,将自己隐藏在垃圾桶中,隻露出一個槍口,駁雜的氣味沒有讓他分心。
托羽毛酒的福。
她當初借着訓他的機會,一邊播放《戀愛循環》,一邊用高壓水槍對着噴,說那是“幹擾測試”;等他好不容易瞄準,下一秒鼻梁上糊了混了風油精的螺蛳粉,臉上的毛毛蟲都被熏得逃命,他還得對羽毛酒說謝謝。
總之爛活不斷。
現在羽毛酒把他扔下,隻靠兩條腿,他沒法找到理想的狙擊點,隻能看到直升機的尾部,但如果要毀掉大樓,阿帕奇必然會轉向。
扳機扣下的瞬間,油箱炸裂,火光爆開!
諸伏景光的瞳孔劇烈一縮。
那不是他的子彈!!
他猛地回頭,什麼人,先他一瞬開了槍?!
唯一可能存在狙擊位的,是他身後道路盡頭的賓館。
一千三百碼外。
賓館頂層套房内,窗簾一角微微揚起,長發青年俯身收起狙擊槍,彈倉無聲回扣,清理完痕迹,無聲撤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