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懷疑誰?”
“以我目前的身份還沒被暴露為前提,那人肯定職位在風見之上。”
諸伏景光聲音輕到幾乎是自言自語,“他對風見的習慣、風格了如指掌……但又不夠格知道我和Zero的真實身份……”
“所以,這事還得拜托你了。”
松田陣平倚着窗框,眉心皺得更緊:“Zero那邊呢?情況怎麼樣?”
“昨天聯系過,他還在追FBI那起炸彈案。”諸伏略頓了頓,嘴角卻微微揚起,“不過,之前拜托他的那件事倒是有進展。”
降谷零在太空針塔下,根據諸伏景光提供的照片找到了拍照人的位置,卻沒見到照片中那位老畫師的影子。
問了一圈才知道,他因為兒子出了車禍癱瘓,早就沒再出攤了。
于是,降谷零循着地址,找到了畫師的家。
“一個日本女孩?給我畫畫?啊……她啊!”老人家穿着舊毛衣,給他倒了一杯熱水。
很多年的事了,沒想到老畫師還記憶猶新。
他從床頭櫃裡翻出相框,給降谷零展示櫻庭遙給他畫的畫,“她還給拍了照,送到好像是……好像是哪個時間膠囊店來着,讓我五月五号去拿。”
“結果呢,我沒去。我孩子那事……就一直耽擱了。”他有點歉意地笑了笑,“你要是有空,幫我跑一趟?”
畫師照顧着兒子,順便和他聊了很多,“當時我正想不開,就看到她湊過來給我送了塊可頌,嘴裡還叼了個。付錢讓我給她速寫,結果開玩笑似的搶走了我的筆反過來給我畫。”
“她讓我推薦了好多适合旅遊的地方,還有好看的風景,說要去拍照。然後幹脆租了我一天,讓我在附近當導遊……應該也是想幫助我吧。”
可能是看到他望向車水馬龍時空洞的眼神了吧,和他談天說地說了很多,櫻庭遙性格開朗,妙語連珠,走之前給他留了一筆錢,“你去拿照片的路費嘛!”
老畫師懷念地笑了,每一個活到老年的人,都會有些生命中美好的瞬間值得和人分享。
他并不知道就在這個瞬間的一周後,櫻庭遙會從市政大樓一躍而下。
“很善良開朗的孩子呢,像我孫女。”
“但人生不就這樣,度過這個坎還會有下個,一個個走過來,就覺得沒什麼了。”
“我是沒機會去日本了,你如果要去日本的話,能不能幫我把這張畫帶給她?她走後我憑記憶畫的,希望沒有忘記太多。
畫裡是一個短發女孩,不對稱的酒窩擠在嘴角,雙眼皮下的眼睛亮得像是太陽。
她笑得大大咧咧,一隻手抓着可頌,另一隻手比着剪刀手,其實看眼角的紋路,不算是年輕了。
辭别畫師後,降谷零馬不停蹄趕到那家時間膠囊店,遞上委托信。
工作人員從櫃台後取出一個檔案袋,裡頭是他早已通過諸伏景光見過的那張照片。
照片被櫻庭遙打印了兩份。一份設置了時間寄送,一年後送往櫻庭晃司手中;另一份則是無限期封存,屬于那位老畫師。
“另外,”工作人員補充道,“櫻庭遙女士還留有一份無限期物品。她說來取信件或者來咨詢她的人,隻要密碼正确,就可以領取。”
降谷零沉吟了一下。
“……0505。”
“正确。”
他拿到了一個硬盤。
回到賓館後,降谷零立刻開始檢查數據。畫面一一彈出,從污水與美爾的關系證明,再到吉村信彥與田中健人之間的往來記錄,甚至還有資金流轉的盜攝。
櫻庭遙果然有後手。
“這就是……撐起整個網絡的保護傘啊。”降谷零心情複雜。
“如果有這些,就足夠給美爾定罪,或許……美爾的走私線路就沒那麼急了。”松田陣平聽着諸伏景光的轉述,靠着窗,歎了口氣。
諸伏景光站在他身後,聽着維生器械滴滴答答的聲音:“不知道,我總覺得這條線路更重要……就當是,和那些家夥打交道下來的直覺吧。”
松田沒有回答,隻低聲問:“你說,風見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那麼拼命地試圖把情報交出去……而我們卻在那之前,一直懷疑他。”
那天,風見回頭看他的眼神,松田陣平一直忘不掉。
他也不知道,在選擇死亡前,櫻庭遙是不是也是這麼平靜。
“如果他醒了,知道這一切,也許會恨我們吧。”他說,“會覺得憤怒,或者……絕望。”
為了試探風見裕也,三天前見面時,松田陣平提出建議,留下真正的U盤,交出降谷零的空U盤作為試探。
在松田陣平的計劃中,最差的結果也不過是再重新遞交一次情報。
他沒有想到賭注會是風見裕也的性命。
為了保護實際上沒有任何内容的U盤,他九死一生。
諸伏景光輕輕搖頭,眼神平靜中透出一點笑意,語氣一如既往溫和。
“别這麼說。”
“一個人,若能為公衆的利益而死,哪怕不為人所知,哪怕不能死得其所,哪怕自知死亡輕如鴻毛,他也必然是充滿希望的。”
松田偏頭望向他。
諸伏景光收回視線,繼續道:
“因為我會死,便會相信千千萬萬的同胞會為我而死,積羽沉舟,摧枯拉朽。終有一天,會有人走到終點,把我們想要的世界真正帶來。”
那樣的信念,支撐着諸伏景光一路走到現在。
“我也質疑過。”他低聲,“如果我一開始就信任風見,也許不會逼到琴酒調動阿帕奇。”
“但我不能。既然身在這個位置,就必須對每一份情報負責。就算信錯一次,是一條命。”
将自我的意志淩駕于法律與規則之上,這是違背諸伏景光本性的,他不願如此,也并不認同。
因此在成為卧底前,他回到了兒時的秘密基地,告訴那個孩子,他真的成了警察。
在成為卧底後,他将“H”刻在了手機背面。
無論多少次質疑、崩塌與否定,都請記住你的本心啊。
Hiro。
松田陣平不滿:“這事說歸說,自己可以很不負責地去死,但被留下來的人總是很難辦吧?!你要是敢幹蠢事我一定會下去揍你的啊喂!”
“小陣平不會是個合格的卧底呢~”諸伏景光開着玩笑,“要去公安真是辛苦了呢。”
松田陣平:“你沒想過以你自己的身份上交真正的U盤嗎?”
“我和我上線一月一見,還沒到時間。”
“那還是等我先進公安快點。”松田陣平笑道,“現在已經有接觸意向了,但是因為濑音受傷,我還沒空處理——嘛,U盤還是放我這兒最安全吧。”
“所以,你藏哪兒了?”
“保密哦。”松田陣平攤攤手,“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吧。”
諸伏景光:“我想了很久……你要接觸的公安并不安全,還是在我這裡保管吧。”
松田正要回答,手機震動,是佐藤美和子自責的聲音:“松田警官,剛剛我去買生活用品,回來時時弦小姐就失蹤了!”
“她沒法自己移動,但護士台也沒發現有人被推走,我正在調取監控,你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