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晚了。
“我知道!”胖男孩健太郎迫不及待地舉起手,第一個背叛了他的“老大”,“他每次吃飯都會偷偷用袖子擦鼻涕,超級惡心!”
“你才惡心呢!”背帶褲男孩怒氣沖沖地反擊,“你上次還尿褲子了!”
“啊!仁美考試每次都是倒數第一,笨蛋!”
“什麼?!你才是倒數第一!”
“他好胖,豬一樣。”
“眼睛還小!”
場面瞬間一團亂,幾個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吵成了個亂哄哄的小型戰場。
濑音饒有興趣地抱着手臂,看了好一會兒,才懶洋洋地補充道:“還不夠哦。隻有第一個把你們老大說哭的,才能拿到全部的零食哦。”
諸伏景光聽到這裡,臉色終于繃不住了,低聲責備道:“你瘋了嗎?”
“蘇格蘭先生,你看,人性不就這樣嗎?你以為你能靠善良阻止一切霸淩,但實際上,隻要大人稍微引導一下,想摧毀一個孩子輕而易舉呢。”
諸伏景光眉頭越皺越緊:“你何必這樣?”
濑音唇角微微揚起,滿臉笑意:“因為我樂意啊~你該問,為什麼不呢?”
“你明知道不對。”諸伏景光聲音難得帶上了幾分銳利。
“對錯不是我關心的事……戰争、霸淩、自相殘殺,哪個不是人類自己幹的?你覺得戰争受害者值得同情,可戰争本來就是人類的遊戲啊,我不過是讓這些小孩早點明白這個道理。”
“你認為你有生存危機,你可以去侵略;你認為你沒有生存危機,你更可以去侵略……隻因為你樂意啊。”
一點聊勝于無的利益,哪怕這些孩子也不會缺了糖吃,都不憚霸淩和攻擊。
而隻為一點快樂,濑音也不憚去摧毀一個小孩的自尊。
進行制裁的人并不出于高尚,受到傷害的人也不全然無辜,沖突的發起和結束都是場徹頭徹尾的災難,但它又是人類的常态。
哪怕真正出于良善的蘇格蘭……隻是不疼不癢的幾句教育,對于光太受到的傷害又哪裡匹配呢?
“最妙的是,我還能名正言順地說——我在教育孩子啊。”濑音頓了頓,“我可是在為‘他們’好,畢竟,他們可是一個集體啊。”
諸伏景光:“但他們不至于承擔這些。”
濑音扯扯光太:“你不如問問光太,他至不至于承擔這些……唔,你開不開心啊?”
東海光太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抽回手。
濑音打發他:“好了好了去玩吧。”
說話時,歌曲從短調轉長,氛圍從哀傷沉重中漸漸走出,象征着戰後的人們從悲傷走向希望。
濑音哼:“……長崎……鐘聲長鳴。”
諸伏景光沉默良久,他的性命常年在羽毛酒一念之間,因而不得不去揣測她的想法,久而久之應該也能察覺出點門道吧。
……就,哪怕是和條狗,都能找到點思維邏輯,更何況羽毛酒的智商明顯比狗高。
“至少,那個時代已經落幕了。孩子們和你的相處也不是國家之間的關系……”
他試探道,“那你喜歡聽這首,是為了什麼?”
“可能因為它聽起來不像給活人的歌吧。”陽光灑在濑音睫毛上,浮出一層很淡的影子,“一些……上個時代的幽靈。”
諸伏景光又摸不着她想表達什麼了,也不知道她受了什麼刺激,不過他對羽毛酒奇怪而跳躍的腦回路已經習以為常:“所以幽靈怎麼了?”
“幽靈在……”
她聲音越說越小,諸伏景光湊過去。
“看着你啊!!”濑音大吼。
很好,繼松田陣平被震個頭皮發麻後,諸伏景光也順利犧牲。
他就不該指望羽毛酒跳躍的腦回路能湊出什麼邏輯!
“咳咳咳咳咳咳……”
濑音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一頓猛咳。
諸伏景光遞過去紙,示意她擦擦嘴邊的血,哪想到濑音以為蘇格蘭說她吃相差,把衣服上的面包屑擦掉。
“别動。”“别動。”他無奈地蹲下身,親手幫她擦去嘴角的血,語氣輕歎,終于轉入正題:
“如果琴酒問我為什麼會出現在現場,我會說要去搶U盤。”
時弦濑音眨了眨眼,驚訝地擡眼,對上蘇格蘭信任的眼神,不由一怔。
蘇格蘭居然會替她在琴酒面前遮掩?甚至還打算替她擔責?
諸伏景光其實并不是真的信任羽毛酒,他隻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在她眼皮底下,而羽毛酒卻渾然不覺。
這個信息差成了他的賭注,賭他能憑這點優勢,暫時穩住濑音。
“他能信?”濑音别扭地開了盒和果子,幾口塞下,含混地吐槽,“這不純純扯嘛,害,你直接跟他說是我就行。”
“反正他随便問問就能問出來開車的是我,這事又瞞不住。”
其實光俄羅斯港口的事,就夠琴酒借題發揮把濑音斃無數次了,他那時候下不了手,現在就也下不了手。
科研組的一堆小綿羊都想溜,琴酒不還得給組織當看門狗。
諸伏景光:“警方……會幫你隐藏住這件事。”
“……啊?”
濑音頭皮發麻,警方幹啥,你這個犯罪分子怎麼會知道啊?!
雖然她總嘴上喊蘇格蘭卧底,這人從來都咬死不認,以至于兩個人幾乎達成微妙的默契。
她早就習慣了組織裡那種明争暗鬥、刀子背後捅的相處方式,所以蘇格蘭突然這麼“敞亮”,反而讓濑音不适應。
隻能說……松田陣平和他關系是真的好,能讓他直接感動到跑到她面前直接自爆身份。
嗯,剛剛還能以道德去試圖規範她這瓶真酒了。
她睨了眼蘇格蘭,“所以……你這是直接不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