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陣平口味怎麼這麼獵奇。
他拿着剛買好的菜,拎着幾個袋子回到安全屋,推門進來便聽到浴室裡的水聲嘩啦作響,輪椅被她停在門外。
諸伏景光不由得皺起眉頭。
她剛做完手術,怎麼就開始洗澡了?
盡管濑音的恢複速度匪夷所思,但他還是地靠近浴室門邊,試探地敲了敲門:“羽毛酒,你确定現在碰水沒問題?”
濑音不耐煩的聲音隔着門闆傳來:“不碰水才會出問題吧,我已經三天沒洗澡了。”
“你站得起來?”
“要你管!”
“我請的護理明天會來,你自己很難避開傷口。”
“我傷口表示沒意見。”
諸伏景光無奈,轉身準備去廚房,卻突然想起早前護理人員強調的注意事項,又忍不住猶豫着補了一句:“水溫别太高,别沖太久。你雖然死不了,但也别浪費我今晚的睡眠時間送你去醫院。”
浴室裡的濑音誇張地歎息:“啧啧,真不愧是公安啊,這都被你發現了?”
“什麼?”
“我的計劃失敗了,”濑音一本正經,“本來想燙暈自己,半夜強迫你照顧我。”
諸伏景光忍無可忍:“……閉嘴洗澡。”
濑音推着輪椅出浴室,客廳空空蕩蕩,不見蘇格蘭的影子,桌上貼了便箋:
早餐在冰箱,先走了。
字體規矩又克制,一筆一畫卻像他本人,暗藏鋒芒。
濑音打開冰箱一看,早餐放在她坐輪椅也可以伸手拿到的高度,居然是盤三明治,不知道是沒買到便當,還是不打算讓她吃便當。
濑音順手拿了個,一口咬下,眼睛刷得瞪大了,把一整盤都拿了出來。
她邊嚼邊翻着蘇格蘭的安全屋,整間屋子的确幹幹淨淨,監控也如他所說,僅限于公共區域。
她拐到窗邊往下看,蘇格蘭的車還停樓下。
諸伏景光并不希望看到濑音洗完澡,貞子一樣滴着水滿地爬的場景,先一步離開。
很快受到羽毛酒的短信:
【今晚你不會真打算睡車裡吧?】
諸伏景光秒回:
【房子今晚就會找好。】
行吧,真不愧是盡職過頭的公安先生。
時弦濑音沒打算邀請他上來,手一伸把窗簾拉上,隔絕監視的視線。
然後利索地從輪椅上起身,跳到柔軟的床上,濑音打開房産軟件翻起看房頁面,一整盤三明治三口兩口幹光了。
身體叫嚣着需要熱量,但消化系統實在經不起這個進食速度,濑音必須得先忍忍了。
米花中央醫院旁的一棟公寓吸引了她的注意,旁邊有便利店、拉面館、甜品店,樓下綠化做得不錯,有個公園。更妙的是周圍公寓密集,很好混淆視聽。
她當即點了預約看房。
下一秒,諾亞方舟的提示戰戰兢兢跳出來:【以姐姐本月收入與支出,應該不能負擔這間房。】
“你還敢冒頭啊?”濑音語氣涼飕飕,“不養你就行了。”
【……我隻是希望您能活着。】
“呵呵,”濑音冷笑,“關機。”
【姐姐,我隻是希望照顧好您。】
濑音沒吭聲。
她總覺得這貨其實黑箱裡有兩個人格,一個是無所謂她怎麼作死,一心隻打算執行宏樹意志的程序本身,另一個是學習了宏樹言語習慣和感情的人工智能,時常讓她錯覺宏樹還活着。
把她推到松田那裡,更像是宏樹會做出來的事。
最早它隻是個正常的工具,但慢慢和它開發者越來越像了,在她生活裡死纏爛打。
濑音不想理這個有點強勢的中二小屁孩:“關機。”
【不要關我禁閉嘛姐姐,您會需要我的。】諾亞方舟飛快地撒嬌,甚至都不太像宏樹了,這孩子就沒解鎖過撒嬌的技能,【比如說,剛剛給您錢的那位女士,其實就是東海達成妻子淵上千鶴哦!】
“淵上?她沒改姓?”
【不光淵上千鶴婚後沒改姓,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也随了母性。】
“這麼算起來,應該是因為那時候東海達成和組織的聯系比較多……”濑音挑起個意味不明的笑,“對他的家人……還真是愛呢。”
濑音一點點追溯她原本沒在意的交流,所以淵上千鶴提到的,那個有皮肌炎的孩子,就是東海光太吧。
說起來皮肌炎的确是自身免疫性疾病的一種,在治療中會使用免疫抑制劑,那他穿防護服也就合理了。
“行了我知道了,關機。”
【最近蘇格蘭對風見裕也的U盤有過操作哦!我得花時間好好調查的才行,您就不好奇嗎?】
諾亞方舟熟知她用完就丢的性格,又抛出重磅信息。
“……一點都不好奇。”
【诶——】
“滾吧。”
【好的!那我去查了。】
“關機。”
【但關機就不能查了……】
“再見。”
諾亞方舟很樂于曲解她的意思,可一旦她明确指出,它也不能夠違背。
它就算有意識,也隻存在于運行過程中,讓它關個機,頂多是時間線跳躍了下,它甚至都意識不到。
人工智能不懂什麼是“關禁閉”,也不會真正感到痛苦,它所有行為都是對人類的拙劣模仿。
時弦濑音盯着黑掉的屏幕,腦中忽然閃過宏樹含笑的目光:“我真想變成另一種存在,永遠陪着姐姐。”
那是他死前一周說的。現在想來,像是在提前給諾亞方舟做注解。
明明澤田宏樹是個真正意義上活膩了的小崽子,為啥以他為原型的諾亞方舟反倒學會了求生行為?這種時候說話做事就完全不像宏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