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靈捏了捏諸葛均那圓嘟嘟的臉頰,晃了晃:“你這孩子,怎麼老是偷聽大人說話?”
隻當他是童言無忌,絲毫沒往心裡去。
諸葛均揚起小臉,眼睛亮晶晶的,一臉認真,“我說的是真的!所有見過姐姐的男子,都會愛上你。為何不能嫁給哥哥呢?”
孫靈随口糊弄道:“我已經嫁人了,不能再嫁第二次。”
“為什麼?”諸葛均的小腦袋瓜裡滿是疑惑,“男子可以娶好幾個夫人,那姐姐也可以嫁好幾個夫君呀。”
孫靈被他逗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諸葛均的話卻像一顆小石子投入湖中,泛起了層層漣漪。
家中母親兄長對她寵愛有加,自身也有着不俗的地位和能力,要錢有錢,要權有權。
兄長孫策都納了好幾個側室,她何必把和周瑜和離的事看得這麼重?
這麼一想,多日來積壓在心頭的郁悶突然煙消雲散。
“好啦。”孫靈從那堆竹片裡挑挑揀揀,随手拿起一根,“我們一起來做一架飛鸢玩玩。”
諸葛均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了,興奮地和孫靈湊在一起研究起來。
雖然孫靈還沒完全掌握新一代飛鸢的全部構造,但做個簡易玩具還是綽綽有餘的。
正忙碌着。
“哥哥回來啦!”諸葛均拍手跳起來,把孫靈吓了一跳,她循聲望去。
溪水潺潺,一匹白馬踏着淺水緩步而來,馬背上的人一襲青色便服。
諸葛亮單手執缰,馬蹄濺起一串串晶瑩的水花。過了溪,他利落地翻身下馬,将缰繩松松地繞在樹幹上,任由馬兒低頭飲水。
諸葛均蹦蹦跳跳地跑過去,興奮得手舞足蹈,嘴裡叽叽喳喳地說着什麼,接着他手指向孫靈的方向。
諸葛亮的目光也随之望來。
兩人視線剛一碰上,孫靈便有些局促地轉過了頭。
柳氏聽到動靜從屋裡探出身來,臉上掩不住的驚喜:“今兒是什麼好日子,連孔明都回來了。”
她轉身就朝廚房喊:“快把最好的菜都備上!”
又對孫靈道:“孟英可一定要留下用飯。”
孫靈連忙擺手:“叔母太客氣了,我就是來看看你們,該回去了。”
按理說,該是她設宴款待才對。
柳氏哪肯放人,一把拉住她:“這說的什麼話?來了就得吃飯。客房都收拾好了,多住幾日才好。多帶帶公休做功課,我看他最聽你的話。”
孫靈還在推辭:“不不不,您客氣了,我真的不吃了,改日我再來看您。”
兩人拉拉扯扯間,孫靈發現地上自己的影子被另一個高大修長的影子覆蓋了。
她僵在原地,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站在身後。
“你來得正好,”柳氏朝來人使了個眼色,“快攔住孟英,可不能讓他走了。”
說完就匆匆進了廚房。
四周一下子安靜下來。
一股強烈的視線盯着後腦勺,那視線仿佛帶着溫度,令孫靈微微有些不自在。
地上的影子在陽光下交織在一起。她盯着那重疊的影線,過了一會,身後的影子微微一動,手臂緩緩擡起,他的手恰好與她的手重疊在一起。
就像…就像真的牽住了她的手一樣。
她的心跳刹那間漏了一拍。
“姐姐,我們繼續做飛鸢吧!”諸葛均的聲音打破了這微妙的氛圍。
小家夥跑過來,一把拉住孫靈的手。
孫靈任由諸葛均拉着往回走,沒有看諸葛亮一眼,壓迫感終于消失。
她剛想松口氣,就聽諸葛均得意地朝跟在身後的人炫耀:“哥哥你不教我,姐姐願意教我!”還做了個鬼臉。
孫靈那口氣硬是卡在了喉嚨裡。
諸葛亮仔細看了看他們做的竹片骨架,“我來教你。”
三人安靜地忙活着。諸葛亮手指停在某個連接處:“我在信裡附了詳細的圖紙,怎麼都忘了?”
他擡眼看向孫靈。
孫靈低着頭支吾道:“那個…我記不太清了。”
“三年前的老構造記得這麼清楚,三個月前的反倒忘了?”諸葛亮語氣裡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孫靈扶額:“哦,想起來了,那封信、找不到了。”
“可我前後寫了好幾封。”諸葛亮的聲音很平靜,“看來你都沒收到?”
孫靈硬着頭皮說:“就是這麼不巧,都不見了。”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所以真不知道你寫了什麼。”
諸葛亮眼睛微垂:“是有人拿了你的信。”
這詞用的可真有禮貌。
孫靈笑容不變:“對,是那個送信的驿卒。回頭就把他撤了,太不負責。”
兩人對視一眼,都沒再往下說。聰明人都知道,有些話不必說太明白。
諸葛亮自然地轉開話題:“改日帶你去飛鸢營看看。”
孫靈眼睛一亮,不自覺地往前傾了傾身子:“真的可以嗎?”
她平日能接觸的文書裡可不包括這些軍事機密。江東那架飛鸢至今都沒研究明白,她早就心癢難耐。
諸葛亮嘴角蕩開久違的微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