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沈骊做了一場混亂迷離的夢。似一場蒙太奇電影在她腦海裡放映着。
夢裡的第一幕是她去監獄探望她曾經的上司。她的上司褪去了往日的光鮮亮麗,慘白着一張臉,卻不忘命令自己想辦法讓她出去。
沈骊就那樣靜靜地聽她說完,末了,冷笑道:“我的老闆,你好像還沒有意識到,把你送進來的人是我啊。”
隔着鐵欄,歇斯底裡的質問聲湧了過來,沈骊置若罔聞,隻是帶着恨意地反問了一句:“你還記得沈秋羨嗎?”
“我是她的女兒。”
“來到你身邊,就是為了找你尋仇。”
三年前,沈骊在國外忙于創業時,猝不及防就收到了母親的死訊。那時的她經過一番調查才知道,在她不在國内的那段時間,母親遭受了一場巨大的冤屈。
惡意陷害,羽翼被毀,無數髒水潑了沈秋羨一身,在這個時代,流言是人類最擅長使用的武器。而沈骊感受着無數流言化為子彈,射在了沈秋羨身上,她滿身傷痕,而自己身為她的女兒卻不能及時為她阻擋一二。
是的,她不甘心。不甘心惡人禍水東引,卻依舊坐享其成。
隔着堅硬的鐵欄,沈骊看着女人猙獰悔恨的神情,她的目光如一條危險的蟒蛇,蜿蜒到她的身上,留下蛇信子般的話語:
“老闆,我的報複心很強的,被我纏住,和被一條毒蛇纏住沒什麼區别。為了潛伏在你身邊将你送進來,這兩年都快給我演技磨練成一流演員了。”
“三年前,你送了我一份禮物。三年後的今天,我也禮尚往來,送你一份厚禮。這才公平,不是嗎?”
從監獄出來後,猛烈的陽光照耀在沈骊身上,她仰起頭,整張面龐都被日光曬得波光粼粼,似一條太陽魚,在慵懶地仰泳。
她如願報仇雪恨,可她所失去的一切卻再也無法回來。她的至親,她滞留的愛意,她身後的避風港早已被鎖進她内心的監獄裡了,并且處以無期徒刑。
離開監獄後,沈骊開車飛快地行駛在山道,如此蔥郁的世界,如此猛烈的陽光,她卻在拐道的時候,看到一輛貨車朝她的方向撞了過來。
車子被撞翻。荒謬得像一部爛尾的電影。
而沈骊的半生在她報仇成功之後就潦草地謝幕了。
在最後,夢鏡調換,她在一片黑暗中聽到了黎漾慵懶的聲音——“過來,我的金絲雀。”
沈骊在無盡的晦暗中循着黎漾的聲音走去,當她到黎漾面前時,燈光亮起。她看到黎漾身着黑金色的美杜莎浴袍坐在紅色沙發上,面龐豔麗如荼蘼,目光銳利如鷹翼。
蓦然,黎漾伸出手拽住她的黑領帶,目光掃過她的面龐,殷紅的唇瓣輕啟,對她說:“我的金絲雀。”
“現在,我想看看你怎麼取悅我。”
沈骊低頭看着眼前的黎漾,目光細細地描摹着她的臉。
末了,沈骊不冷不熱地笑了,屈起膝蓋壓住她的腿,擡手掐住她的脖頸,湊到黎漾的唇邊,反問道:“是這樣取悅你嗎?我的……大小姐。”
于是,沈骊醒了。
她望着破陋的天花闆,潮濕的牆壁散發着生鏽的氣息,被她吸進鼻間。她再次意識到自己已經來到了異世界,成為了一個金絲雀扮演遊戲裡的玩家。
而她戲劇般的半生早已成為了一場褪色的舊夢,被她卷成一張紙,隻待她焚燒殆盡。
混亂的夢散去,她卻無比清晰地記得那場夢的最後一幀。那是關于黎漾。
沈骊剛撐起身子,就接到了一個電話,是一個陌生的女聲:“沈小姐,你好,我是黎總的秘書,她說,你考慮好的話可以過來公司看簽約合同。”
沈骊愣了一下,想起黎漾昨晚确實有提到說要簽下她,隻是沒想到會這麼快,沈骊斂起思緒,回道:“好的,謝謝,我下午過去。”
“好的,你到了之後聯系我,我會下去接你。”
挂完電話後,沈骊不禁勾起唇角,暗道大小姐确實是個合格的獵人,看似是在給她甜頭,實則是想在她的身上又拷上了一條鎖鍊。簽了合同之後,黎漾幾乎可以掌控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