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漾出神地望着這些懸鈴木,她想起外婆黎刁英和她說起,她的母親在世時最喜懸鈴木。
于是,黎刁英從海外移植過來色彩獨特而價值昂貴的特殊品種,即紫葉懸鈴木,并種滿了通往黎宅的大道,隻為了讓女兒回家時看得養眼。
而據傳聞所言,諸如這些黎刁英對她小女兒的寵愛事迹層出不窮。
談及母親,黎漾并沒有什麼記憶,她自出生起就喪母。她對母親的記憶僅限于墓園上的那張照片,僅限于黎刁英的隻言片語。
但大部分時候黎刁英都不會談及這個話題,就像她在竭力地避開自己的傷疤一般。
“大小姐,到了。”見黎漾靠在車背上沒有動,司機輕聲提醒道。
“嗯。”黎漾掀開眼皮,擡眼看着窗外,半山處的雲銀光閃耀,就像這座黎宅一樣,聳立在階級的雲端之上。
黎漾越過裝潢得富麗堂皇的前廳,看到黎刁英正躺在一張搖椅上,她正阖着眼聽一支黃梅戲,咿咿呀呀地唱着不成調的詞。
一曲畢,黎刁英掀起眼皮,那雙蒼老深邃的眼睛看着黎漾,試圖在她身上尋覓女兒的一點痕迹,但很可惜她和以前一樣尋找失敗了。
黎刁英收回眼神,語氣淡淡地說:“你來了,坐吧。”因為小女兒意外而亡的緣故,她對黎漾的感情也變得複雜起來。
黎漾習慣了黎刁英不冷不熱的态度,看着黎刁英病态蒼白的臉色,出聲詢問:“您的身體最近好一些嗎?”
黎刁英咳了兩下,那張搖椅随着她的動作而晃動起來,她有些疲倦地阖上眼,接着說:“我的身體你不用擔心,你現在需要做的是專心準備好兩個月後的繼承宴。到時,我會将黎氏集團的掌控權一概交給你。希望你不會辜負我的信任。”
黎漾扶穩了那張搖椅,讓黎刁英可以躺得更舒服些,放低了聲音說:“您放心。我會盡己所能地去做好的。畢竟你教會我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辜負您的期待,不要違背黎氏繼承人這個身份。”
黎刁英閉着眼沉默了一會,蓦然繼續說:“知道你最近養了個情人。養着可以,但是黎漾,你要記住……身為掌權人最忌諱的就是動情。”
“嗯,我知道。我也不會對一隻金絲雀動情。”談起沈骊,黎漾吐出的聲音變得艱澀起來,總覺得腰後被沈骊吻過的疤痕也跟着變得灼熱起來。但是黎漾依舊覺得自己不會動情。
隻是多少有些喜歡罷了。
見黎刁英不再回應,黎漾也跟着出聲和她告别:“那您休息,我先走了。”
黎漾起身後,她擡眼看着黎刁英身後的展示櫃,那裡放着各種各樣的、價格昂貴的古董。
每一個古董都被封存在玻璃櫃裡,四面八方都被罩住,恍若它們的宿命就是被挑中,然後被擺放于此。
黎漾恍惚間覺得自己也是被封存在玻璃櫃裡的其中一個,看似昂貴華麗,卻也處處不由己。
黎漾就是在這時收到了沈骊發來的信息。
“大小姐,你可以來接我嗎?”
後面附了張小狗眼淚汪汪的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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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别不過半天,黎漾沒想到再次見到沈骊就是這番場景。
沈骊蹲在無人處的牆角,頭發濕漉漉的,白色襯衫上也沾滿了酒漬。聽到腳步聲後,沈骊擡頭朝着黎漾看去,伸出一隻手捏住黎漾的褲角,眼睛裡氤氲着淚光,破碎感滿得将近溢出來。
沈骊細細看着燈光下黎漾的臉,末了,自嘲般地笑了一下,她清麗的臉龐在此刻流露出委屈的神情。像她自己發的那隻眼淚汪汪的小狗表情包。
“我現在是不是很狼狽啊小金主?”
再接着,沈骊垂下頭,看着地面上紋絲不動的影子,喪氣地捏着黎漾的褲角晃動了一下,很低聲地說了一句:“你是不是很快就會不要我了?”
“畢竟,我隻是一隻……你随時都可以抛棄的金絲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