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玲手頭沒有藥,現下也買不到,見傷口雖然深,卻沒有在流血,大大的松了口氣。
當下便用碎布頭打濕了清理傷口周邊沾染上的髒污。
杜大娘被傷口驚住了,條件反射般回頭看向張嬸娘那頭。
對方睡得正香,還打着鼾。
“你...”
滿心滿嘴的疑惑,在杜玲拂開糊了男人滿臉的發絲後得到了解答。
這不是那天在慈濟堂遇上的大善人嗎。
杜大娘這才明白為何向來聰慧的女兒會突然帶回來一個身份不明的男人,還口稱是自己的相公。
有錢人家裡陰私更多,是她們小老百姓輕易不能碰的,但承了人家的情,又是這麼重的傷,若是不管不顧的話,估計就成了見死不救了。
.
另一頭,在縣令府的後院,山臨縣的縣令甘文軒正在書房裡急得團團轉。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甘文軒難掩焦慮的問話随着傳來。
“怎麼樣?結束了嗎?”
推門進來的師爺同樣面色發苦。
“結束是結束了,但那邊沒抓着人,說着要我們這兩天把門鎖了,避免人跑出去。”
甘文軒狠狠一甩袖子,氣的嘴唇都在發抖。
“我把宵禁的人都全叫回來了,上頭問起來一個治安不嚴的名頭指定少不了。現在又叫我鎖門,這不是明擺着告訴上頭我跟梁辛有勾結!”
師爺是甘文軒一手提起來的心腹,自然知道自家老爺的難處。
但眼下的情況已經容不得老爺兩頭求全了,上頭的追責天高路遠的,什麼時候來不清楚,但梁辛的兵馬可就在百裡外候着,就算兵馬進城要些功夫,但那些殺手可都還在鎮子裡找人呢,人頭落地,不過眨眼的事情。
甘文軒自己心裡也清楚。
隻恨自己沒有早幾年考上,若是像其他同僚那樣,收斂些銀錢,早早在當今即位前辭官,倒能留個清白名聲于後世。
他一拳砸在桌上,叫茶盞傾翻。
“叫人把大門封了,派幾個衙役和那些人一道在鎮子裡搜搜。”
“是。”
.
何鎮的大門被封了,據說是府城逃出來的逃犯流竄到了此地,為百姓們的安全着想,這幾日不許進也不許出。
原本隻在宵禁時才能從窗戶縫見到的衙役們,開始在大街小巷裡穿梭,尋找着可疑蹤迹。
杜玲在鋪子裡照常幹活,神色自如。
“希望那逃犯早日給抓到,不然晚上睡覺心裡都不踏實。”
楊蘭蕙說着,神色憂愁。
杜玲附和兩聲,又埋頭繼續切肉了。
下了工,杜玲去了一趟藥鋪,跟藥童說自家養的豬這兩天打架受了傷,要買些傷藥。
藥童抓了兩副藥來,收了三十文錢。
“這畜生還沒賺到錢,就花了不少出去,回去後抓緊修個籬子給分開,這再來兩次可虧不起。”
杜玲嘴裡罵罵咧咧的說着,拎着藥包離開了藥鋪。
她大街小巷的溜達着,繞了好幾個圈子才回到腳店。
張嬸娘白日裡要去酒樓洗碗打雜,早上早早就出門去了,這會還沒回來。
房間裡隻有杜大娘和昨晚帶回來的那個男人。
杜玲摸了摸那人的額頭,觸感微涼。
許是受傷後吃過什麼藥,男人除了胸口的傷出血量過大,别的地方都還好,受傷後最常見也最麻煩的發熱也沒有出現。
房裡沒人,杜大娘便能大膽的說話了,杜玲上工時間不比張嬸娘遲多少,因此早上沒說兩句就走了,她這心裡還一肚子疑惑在。
“你是在哪碰到的貴人?”
杜玲将草藥扔到陶罐裡焖煮,預備等會喂給男人喝。
她自己平日裡受傷吃的也都是從豬那“順來”的草藥,豬吃的藥比人吃的便宜多了,就是藥性烈了些,但烈點好的還快。
“我下工回來的路上碰見的,本來不想惹麻煩,後面見了臉才決定帶回來的。”
杜大娘又問了幾句别的,杜玲也都一一解答。
杜大娘沒把鎮子裡要抓的逃犯和床上躺着的貴人聯系在一起,隻以為貴人是遇了什麼歹人。
而杜玲卻隐約察覺到,鎮子裡要抓的說不準就是她救回來的這人。
她心裡有些後悔,但救都救了,總不能現在丢回去。
總歸等人醒了先吧。
又過了片刻,草藥煎好了,杜玲将藥湯倒在碗裡放涼,然後端着去到男人身邊。
昨晚怕張嬸娘晨起過來打量,杜玲并沒有把對方刻意摸的髒污黝黑的臉擦洗幹淨,這會扶人起身時,對方的臉蹭在她的衣裳上,把衣服弄髒一片的同時,玉色的肌膚也露了出來。
杜玲盯着那塊皮膚看了兩眼,伸出手來又把它抹黑了。
還是這樣看着順眼些,不然這藥我還真有些灌不下去。
杜玲心裡暗咐。
一隻手将人鼻子捏住,見男人呼吸不暢張開了嘴,便捏住面頰不準他再閉上。
苦澀的藥湯順着口子流入喉嚨,沁到胃裡。
謝嘉運隻覺得自己好似被喂了什麼毒藥一般,嘴裡胃裡都在抗議,翻江倒海的叫他整個人清醒過來。
“咳咳...”
他一邊咳着,一邊搖頭,想叫這東西别在入口了,臉上緊緊鉗着的手卻不許他如願。
難受之下,謝嘉運張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