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杜玲喊了一聲,語氣滿是驚訝。
初聽到那句收徒的話時,她的心跳确實不受控制的狂跳着。最近這些日子她遇到的、看到的事情,都讓她深刻認識到自己的渺小和脆弱。
但是不行。
杜玲隻猶豫了一瞬,就做出了同内心渴望相反的決定。
她還有母親,母親的身體不好,離不開人。
人家大将軍不可能因為收個徒弟就在這偏遠的地界停留下來,也不可能好意收個徒弟,還要順帶收個徒弟的母親。
“我...”
一個不字才剛在嘴邊成型,杜玲的手就被人握住了。
溫暖柔軟而又堅定。
是娘的手。
杜玲的視線停在杜大娘緊緊握着自己的手上,跟她對上了視線。
那雙永遠滿含愛意和愧疚的眼睛裡,藏着叫杜玲變成啞巴的奇妙能力。
“您是?”
“草民是杜玲的娘親。”杜大娘說道,語氣十分恭敬。
關成業露出一個了然的神色來,看了眼面前這對母女的神情姿态,語氣爽朗。
“倒是我思慮不周了。這樣,因為我還有要務在身,不能在此處就久留,隻今晚在這裡暫做休整。我明日卯時出發,在那之前你們母女倆可以好好商量一下。”
杜大娘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被關成業擺擺手打斷了。
“诶,收徒可不是結仇,不管心意緣由,要讓孩子能安心出門才行。”
*
關成業的人馬裡沒有軍醫随行,杜玲肩上的傷不能久拖,一行人便先去找大夫處理傷口。
處理傷口的時候還發生了些許波折。
那老大夫生性迂腐,雖然開了藥,卻不願意幫杜玲處理傷口,一個勁的擺手說什麼男女有别、有失體統。聽的站在一旁的楊蘭蕙心頭火起。
她原先的性子是懦弱了些,不然也不會叫劉二夫婦和他們的狐朋狗友欺負了去,但自打認識了杜玲後,她也生出了些許改變。
當下便将那藥粉布條接了過來,恨聲道:
“不來我來,勞駕您同我說說怎麼侍弄,再站遠些,别污了人家姑娘清白。”
那老大夫便将要注意的點一一說清楚了,然後忙不疊的撤到櫃台後頭去了。
楊蘭蕙嘴上說的好,心裡卻是沒底。她那手剛碰到杜玲的肩膀就抖不像話,别說處理傷口了,别把人傷口戳到都算好的。
杜玲感受到她的緊張,安撫道:
“蕙姐,你隻管自己擺弄,我不怕疼的。”
“怎麼會不疼呢!”
楊蘭蕙反駁道,眼眶微紅。
隻見那瘦弱單薄的肩膀上,一道深深的傷口刻在其中,血肉模糊,皮肉外翻。
楊蘭蕙深吸了一口氣,将自己抖得不行的手穩了下來。
這麼深的傷口,若是不抓緊處理必然會影響到玲兒日後手上的動作,自己要抓緊些。
她用剪子将那傷口周邊的衣服剪開,動作輕柔,沒有碰到傷口。
剪子咔嚓咔嚓的聲音不斷響起,片刻後便隻剩下中間那道傷以及幾片因為血液幹涸和傷口粘連在一起的碎布片。
楊蘭蕙伸出手指,捏住了其中一片的邊角。
她沒有開口說話,覺得說再多的話也無法減輕杜玲身上的苦痛,隻想着自己的動作一定要快,一定要穩。
随着那纖細手指的動作,并着杜玲顫了一下的身子和一道撕扯聲。
那碎布條帶着些許肉沫被撕了下來,慢悠悠的飄落在地。
還有三條。
楊蘭蕙的視線不錯眼的盯着那傷口。
大夫說了,傷口一定要處理幹淨,不然就容易發熱腐敗。
她伸出手指,捏住了下一條。
老大夫站在櫃台後頭,眼神悄咪的往那頭看。
那受傷的姑娘身形被站着的那個遮了大半,并不能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隻能通過站着那人的動作,知道她們現在應該是在處理傷口。
他咂咂嘴,心下有些敬佩。
這處理傷口可是疼得很,居然沒有半點聲響露出來?這兩個女郎倒都很有些血性,不輸一般男兒。
等杜玲的腳邊布滿了占着血液碎布條時,她的額上已經遍布冷汗。
先前忙着躲藏,忙着殺敵,肩上的疼痛全然被忽略了,現在安穩下來,倒是叫自己吃了好一通苦頭。
嘶,真他爹的痛啊。
髒東西弄掉後,便是拿酒洗傷口。
這一步更是叫忍着痛怕吓着楊蘭蕙的杜玲徹底破功,悶哼聲和不斷發抖的身軀讓楊蘭蕙本就通紅的眼眶更是盈滿了淚珠。
好在再磨人,這傷口還是處理完了。
頂着楊蘭蕙包紮的格外齊整漂亮的布條,杜玲白着一張臉,打趣道:
“蕙姐這手藝倒是好,要不尋摸尋摸路子當個女大夫吧?”
楊蘭蕙剜了她一眼,嘴裡罵道:
“還能說些有的沒的,看來确實是緩過來了。”
兩人說笑了一會,便準備結賬。
杜大娘身體不好,她們也不願叫一個當娘的看見自己女兒受這種苦,便将人留在了劉家。
站在櫃台後的老大夫聽到她們的問詢,笑着擺擺手。
“不收錢,你這姑娘說起來也算是老夫的救命恩人,我礙于禮法不能上手已經心有愧疚,哪裡還要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