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麼能說話不算數呢?!”
回營的路上,餘萬錢緊緊的跟在杜玲身後,滿臉的不可置信。
“不是說好了不拿第一嗎。”
杜玲目不斜視,大踏步的往前走着。聽到餘萬錢的控訴,她瞥了對方一眼,輕笑道:“我什麼時候說過不争第一了?”
“那昨日咱們不是說好的嗎,您讓讓我們,好叫我跟汪慶那小子一決高下。”
“那你說說,我上去前是不是等了好幾息?”
“這...”餘萬錢啞了聲,随後又嘟囔着,“那會兒我們幾個都還在底下呢,哪能這麼快就上來。”
杜玲輕哼一聲:“怎麼,我還得在上頭等你們都爬上來?”
餘萬錢不吭聲了。
這攻城關頭,離城牆越近的人就越容易被集火攻擊。杜玲要是真在上頭等着,那早就被大陽的守軍打成了篩子。
“就是,你急什麼,多練練總會輪到你的。”一旁的汪慶幸災樂禍的說着,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雖然這回他也沒能第一個登頂,但好歹當過一次不是,隻要老餘沒上去,那他就還是老大旗下最牛的小弟。
本就因為自己說了傻話感到懊惱的餘萬錢這下找到出氣筒了,一肘子骨拐到汪慶的腰腹上,打的人哎呦一聲痛呼。
“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喇叭。”
汪慶哪能吃這虧,捂着肚子後退兩步穩住身形,而後蹲下身子一腳掃了過來。
“好你個餘萬錢,搞偷襲是吧!”
眼見着兩人就要在營地裡頭打起來,杜玲有些頭痛的回過身,準備将這兩個不省心的一人揍一拳,好讓他們變得老實一些。
“你們兩個,軍營裡頭不準鬥毆,想挨闆子是不是?”
她快步上前,一拳打在蹲着身子的汪慶頭上,又給在後頭還準備偷襲的餘萬錢來上一拳,就連在旁邊看熱鬧偷笑的牛宏也挨了一拳。
“關我啥事啊老大。”
牛宏抱着腦袋,滿臉委屈。
“同伴争執打鬥不加以阻止就算了,還在旁邊看熱鬧,你說該不該打。”
“說得好!不愧是這些日子屢立頭功的杜總旗,這想法就是不一樣。”
帶着調侃的蒼老聲音響起,叫在場的士兵都是一愣。
杜玲雙眼放光,回過身興奮道:“師傅!您怎麼來了!”
已多日未見得關大将軍帶着幾個副将站在不遠處,笑眯眯的看着杜玲:“打了勝仗,我就來了。”
看着神情激動走近前來的杜玲,關成業用慈愛的目光上下的打量着自己這格外争氣的徒弟。
“做的不錯,真給師傅我長臉。”他說着,滿臉掩不住得驕傲自得,“坐鎮後頭的幾個老頭子們聽了戰報後,每天都恨得牙癢癢,說我半腳入土的人居然還能挖到這麼個好苗子。”
同僚與下屬的欽佩,上官的青睐,都不能叫杜玲神色有半分動搖。唯獨面前這個須發皆白的老頭,能叫這位在軍中名聲鵲起的總旗大人紅了面頰。
“都是師傅教的好。”
“我哪有教什麼,滿打滿算也不過一個月的指點,說起來我這師傅當的可不稱職呢。”關成業朗聲笑道。
杜玲聽的出來關成業是在說笑,但她一直覺得自己能有今天這造化,全在于師傅當初收徒的舉動,當下便神情嚴肅的準備反駁。然而話還沒出口,就被一道含着譏諷的聲音打斷了。
“好一副師徒情深的模樣,真是叫人看了難受。”
杜玲擡眼看去,看到了往她們這邊來的監軍大人——李鵬濤。
不知道這小兵是女人的時候,光看背影或是不仔細打量,那是不會往對方不是男人上面想的。畢竟這打戰殺敵,做的是又髒又累又容易沒命的活計,那些男人們要不是因為家中沒銀錢付頂兵的錢,哪會進軍營呢?
至于屏州軍招兵時的盛況,他沒親眼見過,隻以為是關成業為了給屏州軍造勢故意放出來的假消息。
自己那日在營帳外頭看到女人竟然就是夜襲臨風渡口的一員,甚至對方還參與了後頭打康興及池定幾座府郡的戰役,更甚者還靠打戰時累計的軍功當上了總旗!
雖說不過是個七品小官,但這叫從來不喜女人在外抛頭露面覺得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李鵬濤越發感到厭惡。
“牝雞司晨。”
李鵬濤微擡下巴,俯視着因在關成業面前俯身行禮而低了自己半身的杜玲,冷聲道。
牝雞司晨,這是杜玲學會的第一個成語,它的意思是母雞代替了公雞打鳴報曉。往日裡常被用來辱罵一些有能力的女人。
是的,杜玲覺得被罵這個詞的女人都是很有能力的,有能力到一些隻有男人能做的活她們也做了,甚至做的更好。
至于為什麼第一個學的詞是這個,那是因為雁荷每每外出看診時,就會有人用這個詞來罵她。所以作為杜玲的識字師傅,雁荷第一個教了這個。
杜玲沒有出聲。
李鵬濤是正四品監軍,論官階比她高了不知多少,論職位那也不是她能頂撞的。
但對方可不會因為她的沉默而閉上嘴巴。
隻見李鵬濤又走近了幾步,站到了關成業的身側,語氣輕慢道:“關将軍也說自己教導這人不過一月,着短短一月就能叫一個瘦弱的女人數次拿下頭功?這可不對吧?”
“難道說,素來公正嚴明的關大将軍,也會因親疏有别,而大開方便之門麼?”
明晃晃的惡意撲面而來,在場的将士們莫不露出憤怒的神色。
“屏州軍裡可不講究什麼身份地位,誰的拳頭大誰有本事,誰殺的敵多誰拿功勞,監軍大人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