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又是兩聲。
“睡着了?”
“沒......沒有。”冷玉修回答道,胡亂整理了一通,急急忙忙跑去開門。
顧鶴庭後背靠在門框上,整個人看起來很放松,門打開的瞬間,他抻着脖子往裡看,嘴裡嘀嘀咕咕,“這麼慢?在做什麼壞事?”
冷玉修下意識捋了一下頭發,故作鎮定道:“沒有!”
顧鶴庭挑眉看她,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有些淩亂,甚至翹了一簇起來,像個趾高氣昂的小尾巴,嚣張又可愛。他忍住笑,垂下頭,一眼看見冷玉修藏在裙擺下的雙腳,微微透着粉色的腳指頭,踩在地毯上,帶着幾分純真的誘惑。
糟糕的發型,赤裸的雙腳,他甚至可以腦補出來一副畫面,向來一本正經以大嫂自居的小丫頭,是如何在地上撒丫子打滾的。
“噗~”
“你笑什麼?”冷玉修瞪他,将雙腳藏進裙下。
“沒什麼。”顧鶴庭催促道:“快把鞋穿上,我餓了。”
午飯,還是用刀叉。
和早飯不同,這次顧鶴庭點的是牛排,進食難度直線上升。
冷玉修對于刀叉的使用比早上熟練了一點,她盡量學着對面的樣子,雙手配合,卻因為太用力,餐刀割在盤子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好在已經過了人最多的午飯時間點,酒店餐廳的人并不多。
顧鶴庭端過她面前的餐盤,放到自己面前,耐心的幫她把剩餘的牛排切成小塊,切完後又推回去,“不着急,你做的已經很好了,晚宴在明天晚上,還有時間,先把肚子填飽。”
冷玉修的窘迫,因為他幾句話,煙消雲散。她拿起叉子,将小塊的牛肉送進嘴裡,冷玉修的吃相很好看,因為冷晴在大戶人家的耳濡目染,她對冷玉修的教育是嚴苛的,言行舉止,方方面面。所以很多時候,冷玉修身上都會流露出那種大家閨秀才有的氣質,溫柔得體,但又堅定,不卑不亢。
吃的快差不多了,冷玉修突然想起這次來滬上的目的,開口問道:“你舅舅呢?也住這嗎?”
顧鶴庭用餐布掖了掖嘴角,又喝了一口水,不緊不慢答道:“他要明天才會到。”
冷玉修哦了聲,不知道該繼續說點什麼。
沉默僵持了一會。
“你累麼?”顧鶴庭忽然又開口。
冷玉修搖了搖頭,她何止不累,簡直是有些興奮。
顧鶴庭取下圍在領子裡的餐布,“那我帶你出去逛逛?見識一下滬上的繁華?”
冷玉修頓時來了精神,眨着眼睛問:“真的?”
顧鶴庭站起身就要過去拉她,“當然,反正今天也沒什麼安排。”
出了飯店,顧鶴庭依然叫了輛黃包車。
“去南京路。”
黃包車很快到了目的地,冷玉修首先看見的是一節帶着天線的綠色車廂,在固定的軌迹上行駛,不停發出“叮叮叮叮”的聲音。
“這火車好奇怪。”
顧鶴庭解釋:“這不是火車,這叫軌電車,走,我帶你上去。”
說罷,他抓起冷玉修的手上了車。
車上人很多,坐得滿滿當當,沒有位置了。顧鶴庭帶着她走到車廂後半段靠角落的位置,用自己的身子将她圈起來,隔絕了擁擠的人群。
軌電車啟動,搖得人昏昏欲睡,微風從車窗竄進來,帶着顧鶴庭的氣息鑽進鼻腔,以往有些區别,他今日身上的味道夾雜着一種特殊的清香,應該是洗了澡出來的,那香氣驅散了席卷而來的倦意,冷玉修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被他緊緊握着,出了汗黏膩潮濕,早已分不清彼此。
在這一刻,她生出一種錯覺,他們宛若一對尋常的情侶,在完全陌生的城市,彼此是唯一的依托。某個平淡的午後,他們上了一輛車,不知要去到哪裡,可沒人在乎,彼此十指緊扣,踏上一段全新的旅程。
車途颠簸,像搖搖欲墜的帆船,窗外的人流是一片汪洋,他們還要在一起走很長很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