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冷玉修已經洗完澡,沒有換洗的衣裳,她用床單将自己裹了起來,蜷坐在床上發呆,頭發濕哒哒的散在肩上,手腕和腳踝被勒出兩道紅印。
顧鶴庭沒有打擾她,放下藥箱快速的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發現冷玉修還保持着剛剛的那個姿勢,一動未動,他走過去,坐到床沿邊,從箱子裡取了瓶藥油出來,倒在手心搓熱,“會有些疼。”
冷玉修回過神,呆滞的看着他。
顧鶴庭開始幫她上藥,掌心的繭在藥油的催生下,産生陣陣熱感,他的力道不輕不重,在皮膚上剮蹭,更像是安撫,冷玉修緊繃的神經,也稍微放松了一點。
“疼麼?”他又問她。
冷玉修搖搖頭,看着顧鶴庭,“現在不疼了。”
纖長的睫毛上,還挂着水汽,剛洗過澡的臉上帶着紅暈,面頰上的五個手指印,清晰可見,有些發腫,顧鶴庭擡起手,虛着力覆在她頰上,聲音都在不自覺的顫-抖,“那這裡呢?都腫了。”
冷玉修還是搖頭,瞥了眼他的傷口,“我幫你上藥。”
蕭條雨夜,他們彼此舔舐傷口,炎熱空氣被雨浸的濕潤,靠近時不經意交換的氣息,都變得暧昧。
他的傷口還在不停滲血,冷玉修用棉花球蘸了消毒水輕輕擦拭,邊擦邊吹,以此來緩解灼燒感。傷口不大,卻割的很深,白肉猙獰外翻,應該是被鋒利的刀子隔開的,除了手臂,後背也有兩處深淺不一的傷口。
她不敢去想,養尊處優的少爺,是如何單槍匹馬,以寡敵衆殺進來的。他做事魯莽,不計後果,不按常理出牌,有時甚至稱得上乖張,可他就這樣橫沖直撞的闖進了她的世界,容不得一點反抗的餘地。
還要逃嗎?要逃到何時?
逃了那麼久,不還是陷進來了,否則此刻,她又怎會感受到心疼,那種被人掐住了心髒透不過氣來的疼,比皮外傷更叫人煎熬。
冷玉修低着頭,努力不讓顧鶴庭看見自己早已紅了的眼眶,“你怎麼找來的。”
“我本來可以更早來的,若不是跑回家拿槍的話,幸好回去......”話剛說一半,啜泣聲變得清晰起來,顧鶴庭急忙捧起冷玉修的臉,發現那雙眼睛不知何時早就噙滿淚水,在與他對視上的一瞬,終是忍不住溢了出來。
他慌了,比剛剛拿槍指着男人時,更慌。
“怎麼哭了,别哭啊!”他不知所措,隻好用柔軟的唇一遍一遍,輕輕吻她的眼,卻從唇齒的鹹澀間嘗出了甜蜜味道。
冷玉修沒有拒絕,閉着眼尋找他的口息,生澀地吻了上去,在感受到她的第一時間,顧鶴庭就緊緊箍住了她,像是生怕懷中的人會逃走。
與遊輪上的那一吻不同,這回顧鶴庭大膽了許多,長驅直入索取她的氣息,冷玉修也似被他的熱情點燃,忘我地回應着,不知不覺間,已被他壓-在身下。
喘息間,他找回片刻的理智,抵着她的額頭問:“這算是報恩麼?”
他的氣息很重,胸口起伏劇烈,看得出來動了情,卻還是極力壓抑着自己,問出一個看似無聊的問題,可冷玉修知道,這對他來說很重要。她搖搖頭,撫摸着男人的臉頰,溫柔又堅定地吐-出兩個字,“不是。”
顧鶴庭勾着嘴角,得意起來,“什麼時候開始的?”
什麼時候開始的?在滬上那一-夜?還是在孤兒院的那束花?又或者是可以追溯到更早,冷玉修自己也不清楚,總之他就是這樣闖進來了。
如果見不到黎明破曉,他将是她永遠的遺憾。
她珉着唇笑,偏不回答。
顧鶴庭的吻再次落下,炙熱的近乎窒息,他寬大粗粝的手掌探進被單中,肆無忌憚開始探索她的身體。
冷玉修仿佛過電,渾身緊繃,仍盡力配合,就在她以為顧鶴庭會有下一步動作的時候,他右突然停下,懸撐在她上方,弓着背平複着自己的呼吸。
“怎麼了?”
“還是算了。”他擡起頭,雙眸已被欲念淹沒,在那最後一絲理智中垂死掙-紮,“玉修,今夜實在算不上美好,我希望我們的第一次,是完美無瑕的。”
冷玉修愣怔片刻,再細想,又覺得在情理之中。顧鶴庭表面看上去整日每個正形,但很多時候,他的心思都是極其細膩的,尤其對自己在意的人或事,都有種超出常人的執着。
與他坦誠相見這件事,始終讓冷玉修覺得害羞,可他走已經往前走了那麼多步了,剩下最後這步,就由她來好了。
“鶴庭,已過了十二點了。”
窗外雨聲依舊,窗内呻-吟缱绻。
“會疼~”他伏在她耳邊低聲說,“忍一忍。”
冷玉修笑,笑着吻他下巴,新長出來的胡渣有些許紮人,她卻很喜歡。痛感襲來,她便用牙齒輕輕啃咬,惹得他發出同自己一樣的輕喘。他的身上似火燒,燙得她也跟着汗涔涔的,仿佛每一處毛孔都被澆了個透。
眼前是一片白霧,白霧的盡頭,隻看得見顧鶴庭的面容,忽近忽遠,他用嘴唇細細描繪她身體形狀,伴随着他頂撞的節奏,冷玉修感覺自己的聲音都變了調,百般婉轉,柔骨纏綿,她抓緊身下的床單,害羞得不看直視那雙眼睛。
顧鶴庭用虎口掐着她下巴,強迫她與之對視,他說,“玉修,你這輩子都走不掉了。”
冷玉修的聲音被撞的支離破碎,看見他眸中的自己,早已化成一灘水,被他帶着蕩漾出漣漪,意識被抛向高處,一浪接一浪,看不見彼岸。恍惚見,她又看見了那個畫面,夜很暗,透着光的房間,白紗随風揚起,床上兩具緊緊纏繞的軀體,正是她和身上的男人。
臆想終成真。
雨止于黎明破曉時,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空氣像被徹底沖刷過,帶着黏膩香氣,朝陽踏着晨露而至,第一道金光撕破黑夜,馳騁而來。冷玉修躺在顧鶴庭的臂彎中沉沉睡去,半夢半醒間呓語,“顧鶴庭,你此生莫負我。”
顧鶴庭看着窗外,知道今天是個好天。于他而言,從今往後的每一天,無論晴天陰天或是雨天,都是最好的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