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
空氣中除了安靜還是安靜,窗外的雨下個不停,噼裡啪啦打在芭蕉葉上,像是砸在心上,淩亂不堪。
對面的沉默愈發叫她不知所措,像是在等待被審判的犯人。冷玉修努力回想顧鶴庭的笑容,來給自己打氣。
顧鶴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慢放下,終于開了口,“是因為鶴庭?”他用了陳述句,聲音沒有任何情緒,仿佛隻是在問今天晚飯吃什麼。
冷玉修不覺得意外,反而松下一口氣,“是。”
顧鶴知笑着評價,“你倒是老實,我以為你還會再拖些日子。”
冷玉修問:“你早就知道了?”
顧鶴知反問:“你覺得呢?”
“什麼時候?”
顧鶴知臉上的笑淡下去,“重要麼?”
不重要。
冷玉修:“對不起。”
顧鶴知不以為意,“你沒有對不起我。”
他說的是實話,顧鶴知和她一樣,都對婚姻不忠,本質上,他們沒有任何區别,這場婚姻從一開始就是一筆買賣,一場交易,一個錯誤。
不過冷玉修并不打算拆穿他,畢竟這個男人曾幫過她。
“我知道你心裡有喜歡的人,我們的婚姻一開始就沒有感情可言,不如就放彼此自由,如果你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可以休妻。”她試圖跟他談判。
這回顧鶴知沒有接話,而是以另一種眼神開始打量她,同情、憐憫,這是她能想到的詞。冷玉修猜不透他的想法,又确認了一遍,“可以麼?”
她不懂談判技巧,也沒什麼底氣,畢竟先開口的人就等于喪失了主動權,行與不行,也就等顧鶴知一句話。
“離婚以後呢?你要跟顧鶴庭去哪兒?”
冷玉修搖搖頭說不知道。
“玉修,我如果反對,你照樣是會跟着他走的,不是麼?所以,我的意見,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什麼?冷玉修也不确定。可顧鶴知的話,讓她難堪至極,因為那是事實。
“你曾對我有恩。”她解釋道。
“嗯?”顧鶴知輕笑,“你若真記得這份恩情,便不會背叛我們的婚姻。”
這個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他們同樣都是背叛者,他卻有資格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來審判,她偏偏什麼都做不了。
“對不起。”還是那句話。
顧鶴知幽幽道:“玉修啊,我隻是不想看你做傻事。”
“什麼意思?”
“你确定離開顧家?在這裡,你好歹是名正言順的大少奶奶,可跟着他,你确定他會娶你?等日子久了,新鮮感退了,他若移情别戀,你又該怎麼辦?”
“鶴庭不會的。”這些問題,她不是沒想過,可每每想起那個雨夜,顧鶴庭單槍匹馬,一身血的出現在那個破屋,她就更确信自己不會看錯人。
顧鶴知知道說不動她,也不浪費口舌,換了套說辭,“也罷,你跟我去見個人,回來以後,你如果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我便同意離婚。”
冷玉修眼睛亮了亮,“見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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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平街區是整個姑蘇最富庶的地段。
顧鶴知帶着冷玉修下了車,進了一座帶花園的公館,裡面把守的都是穿着軍裝的人,表明身份後,守衛領着他們一路往裡走,光線幽暗,隻有主樓燈火通明。
主樓,穿着軍裝的男人已等候多時,坐在沙發上依舊身姿筆挺,見兩人進來,視線看過來。
“大少奶奶,我們又見面了。”
是高伯平。
冷玉修知道他人已到姑蘇,自己遲早會再見到他,可她完全沒有料到帶她來的人,居然是顧鶴知。他是什麼時候私底下開始和高伯平聯系的?
她回憶了一下顧鶴庭去玉陵之前對她說的那番話,再結合眼下情況,不由大膽猜測,這次的會面,似乎是刻意避開他的。
顧鶴知對着高伯平鞠了個躬,“高總長。”
高伯平指了指對面沙發,“别站着啊,坐。來人,給顧少爺和少奶奶倒茶。”
如果沒有記錯,上一次在上海,高伯平還是喊她,冷小姐。今天卻改了口。
不祥預感油然而生。這件事,怕是沒那麼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