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林知青沒飯了!鍋裡還有,我去廚房給你添。”黃雪蓮擡頭發現他碗空了,熱情說道。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林譽文拿着碗就往竈屋去。
林譽文剛擡手準備推門,動作卻猛地僵在半空。
隻見竈屋裡,暖黃的煤油燈下,馮蘭英半側着身子坐在竈屋的矮闆凳上。
月白色的肩帶滑落在雪白的的渾圓的肩頭,露出一截凝脂般的肌膚。
衣襟半掩間,隐約可見一抹溫潤的弧度,被孩子的臉頰壓出柔軟的凹陷。
吞咽聲漸漸取代了啼哭,嬰兒的小手攥着她細軟的發絲,幾縷碎發垂落在泛着柔光的脖頸,随着哄孩子的動作輕輕晃動。
蒸騰的水汽裹着飯菜香在她周身萦繞,将那抹溫柔的身影暈染得愈發朦胧。
林譽文隻覺喉頭發緊,慌亂轉身,手裡的碗差點摔了。
他快步走回堂屋,心跳得厲害,耳朵燙得像着火。
他看見了什麼?
他唐突了蘭英姐!
他怎麼能這樣?
往些時候讀的書都讀到豬腦子裡去了嗎?
進來該先敲門的,該死的他怎麼能忘了?
可偏偏馮蘭英低頭時露出的後頸、晃動的碎發,還有那溫柔的神情,一直在他腦子裡打轉。
“林同志?你臉色咋這麼紅?發燒了?”黃雪蓮的話把他拉回現實。
“沒、沒事……”林譽文坐在飯桌前,不敢看她,下意識摸了摸發燙的耳朵,哽着嗓子說,“我吃飽了。”
廚房門簾被輕輕挑起,馮蘭英抱着熟睡的孩子緩步走來。
她已重新整好衣襟,發絲雖有些淩亂,卻更添幾分溫柔。
林譽文慌忙低頭,耳朵卻燒得通紅。餘光瞥見馮蘭英在對面落座,他的視線卻左右搖擺,始終不敢落在她身上。
“小林同志,怎麼不吃了,要不喝點湯?”馮蘭英又給他添了碗湯,她的聲音輕柔,帶着幾分關切,就像招呼自家兄弟般自然。
林譽文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應了聲“謝謝,”卻不敢擡頭與她對視。
月上柳梢頭,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馮蘭英也将廚房清理幹淨。林譽文站在門口看着他們說道:“蘭英姐,黃同志,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馮蘭英從廚房拎出一個竹籃,裡面整整齊齊碼着半籠包子,還冒着熱氣:“小林同志,别嫌棄,這些你路上帶着,路上餓了吃,我特意多蒸了些。”
她把竹籃往林譽文懷裡塞,眸光柔若春水,“别客氣,就當是自家的。”
“不用不用!”林譽文慌忙擺手,但最終還是沒能推拒,竹籃被塞進了他手裡,“那就謝謝蘭英姐了,今天這頓飯,是我吃過最香的!糖醋魚的味道,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喜歡的話,下次還給你做。”馮蘭英被他這話逗的嘴角上揚。
“小林叔叔,你路上慢些!”文玲從屋裡跑過來,認真地望着他,仰着的小臉眼睛亮晶晶的,“下次來我家,我給你看我新寫的字!我娘說,等天暖和了,讓我來請你當老師,我給你帶我家最甜的紅薯!”
馮蘭英笑着刮了刮女兒的鼻子,轉頭對林譽文說:“孩子說得對,有空常來。你幫了我們這麼多忙,總該好好謝謝你。”
林譽文抱着竹籃,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他張了張嘴,卻隻說出一句:“謝謝,真的謝謝!”
直到走出巷子老遠,他還能聽見馮蘭英在身後喊:“黑燈瞎火的,小林同志,路上慢一些走!”
夜風裹着飯菜香,一直送他走到了路口,籃子裡的包子還是暖烘烘的,林譽文回頭,心頭也是暖烘烘的。
蘭英姐,是世上最好的蘭英姐。
相安無事的日子又過了幾天。白天,馮蘭英一頭紮進文化局任務裡,穿針引線、調配絲線,眼睛緊盯着繡品,手指翻飛不停歇。
下班後,她也不閑着,端坐在燈下,手中銀針上下穿梭,專注地繡着圍巾,哪怕眼皮發沉,仍咬牙堅持,隻為盡快完工。
半夜兩點多,周素芬被肚子疼醒,摸黑爬起來上廁所。
走廊黑漆漆的,月光透過窗戶灑下一片片影子。路過材料室,她看見門縫裡漏出光。
難不成來了賊?
要是能抓個賊,豈不是立了大功了。
周素芬立刻來了精神,貓着腰貼過去,耳朵緊緊貼在門上,像是聽到有人在裡面翻箱倒櫃的聲音。
她屏住呼吸,從門縫往裡偷看,隻見一道人影翻開櫃子,從裡面拿出了一卷線揣進懷裡。
借着朦胧的月光,周素芬眯着眼睛,總算看清楚了那人的長相,刹時間瞪大了眼睛。
居然是她!
馮蘭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