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那個祭祀品的所有者。”
師追辛頭也不擡,一邊翻工具一邊撬館。
他将木頭插入縫隙,拿石頭一點一點砸開,一邊砸一邊補充:“龍王信仰不會以火燒的方式祭祀,隻有可能是因為祭祀别的神明。”
“惡鬼”挑眉:“會是誰?”
“一位公主。”
“吱呀”一聲,棺木撬動露出一條縫隙,師追辛手扒着棺木,一塊一塊撬開。
月亮從棺木的縫隙斜入一角,清晰的照亮在一張栩栩如生的美麗面龐上。
那女子穿着清朝衣裙,梳着矮矮的發髻,紮滿了珠花首飾,滿臉蒼白頹靡,像是一位王朝末年的公主,正安安靜靜的睡一場好覺。
師追辛認識她。
“少主。”他改了稱呼。
皇帝的女兒是公主,若是繼承人,就該稱為少主了。
早已死去多年的女子微微抖動着睫羽,她從夢中醒來,第一眼看見的是師追辛與男鬼的臉。
“是你。”女子倚在棺木邊,她眼睛轉動着,如木偶般無力的依附,露出的兩隻手上戴滿了華麗的陪葬品。
她像是一隻被精心裝扮的玩偶。
“還有……另一位客人。”她的目光轉向男鬼。
猝然,她笑了起來,極為美麗的女子笑起來像是盛開到糜爛的花朵,仔細聞嗅還能嗅到腐朽的槁木氣。
她真心實意的祝賀:“恭喜你,得償所願了。”
“您果然在這。”師追辛卻并不高興,他無聲歎氣,将手帕包裹的骨頭呈給她。
骨頭被女人撿起,對着月光看了許久,她猝然勾唇:“你還是這麼讨厭人祭,但這可不是我授意的。”
“這确實是我祭品,在很多很多年前……我已經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我意外來到這個地方,人們向我祭祀,祈求大旱早早離去,于是我就此沉睡。”
說到這裡時,女人左右看了一圈,看這荒村樹影幢幢、芳草碧綠,她真心實意的笑了起來。
一隻螢火蟲落在她的指尖,她眼中晶亮,一瞬眸光潋滟。
她發出極為動人的喟歎:“看來大旱已經離開了,我喜歡這個地方。”
師追辛無情揭露:“大旱不是你帶來的嗎?女妭。”
女人臉上歡喜的笑容一下子僵住,她眉眼低垂,面無表情的與師追辛對視。
師追辛毫不避讓,對視間,他冷冷提醒:“明明有更合适的方式。”
人類從很早很早開始與天災抗衡,洪水、大旱……
女妭是黃帝之女,所到之處旱災緊随而來,人們為了驅逐她,經常會燒毀青衣稻草人,或者将代表她的小人捆在太陽下爆曬,以此來恐吓她離開。
但縣志記載,大旱三年,人饑相食。
這裡的人從龍王信仰被迫轉向旱神,以人祭祀,封入龍形陶塑,以祈求旱神的離去。
即便如此,她也沒有離開。
她做了一場很久很久的美夢。
一場史無前例的大逃荒開始了。
被抛棄的祭祀品又被羅松撿到,因為狎魚是龍子又是祭祀品,徹底蠱惑了羅松的心神,他一心隻想拿走金子,卻沒想到想要拿回屍骨的鬼魂也纏上了他。
“現在你還要怪我打擾你的美夢嗎?”師追辛逼問。
女妭的唇角徹底下撇,她死死盯着師追辛,近乎咬牙切齒:“我以為你能理解我,畢竟我們都在那場戰争中失去最重要的東西。”
“我失去了神力無法回天,淪為人人喊打的災神。你又有什麼好下場?他還不是……”
“女妭。”師追辛打斷他接下來的話。
他自嘲笑了一下:“我确實不是什麼好人,該祭祀的時候,我手上沾的血還少嗎?”
“不要再逃避下去了,恭喜你,在一個最好的時代醒來,我最優秀的學生。”
女妭徹底語塞。
她看着師追辛起身離開,女妭攀着棺木,急聲反駁:“我不信……老師,人間王朝循環往複,沒有什麼時候是最好的,你打攪了我的好夢。”
“老師——”
師追辛頭也不回,走向即将升起的朝陽,太陽照在他的身上,模糊了他的輪廓,将過去一并模糊。
他向前走,沒有一瞬後悔。
“那就去親眼看看這人人安樂的盛世吧。”
·
“喵——”
鄰居家的貓又一次炸毛從牆上摔下,得意的紙片貓貓翹起尾巴。
師追辛搬着東西,差點被貓貓絆倒,他不得不開始指責無所事事的紙片貓貓:“希和!”
紙片貓貓撇撇嘴巴,一下子跳到他的肩上,古怪的盯着店裡新招的收銀小妹。
“她怎麼在這?”
祂與師追辛咬耳朵,女妭耳朵尖,頭也不回的反駁:“當然是做事。”
“她能做什麼事?”
兩人一言一語的快吵起來了,師追辛将箱子裡的香燭擺放整齊,頭也不回的警告。
“她當然有她要做的事,難道你想留下來看店嗎?”
師追辛眼神斜睨,一個眼神就将紙片貓貓看炸毛了。
“想得美!”祂一把竄上師追辛肩膀,咬着他的耳朵厮磨,惡狠狠的哼唧:“我和你一起去!”
那不就得了,師追辛揚眉。
“叮鈴鈴”店裡座機響起,女妭接起電話,女聲散漫:“喂?這裡是死了麼事務所,請問您是剛死,就要死,還是馬上要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