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欣來自高考大省,三年來,她總是訴說自己高考的不易和地域的不公平。
每當這時,作為她眼裡的“既得利益者”,秦見夏通常會選擇沉默,隻是聽陳文欣給她自己冠上“高考最不容易”的title。
然而,另外兩位室友也都出自其他著名的高考大省。
她們卻不會抱怨這些,偶爾聊起高考也隻是自我調侃幾句,并沒有強烈的憤懑要抒發。
秦見夏不知道陳文欣哪來那麼多委屈?
明明整個宿舍隻有她文化專業雙科分數均最低,是憑借政策紅利才被破格補錄進來的。
怎麼得了便宜還賣乖呢?
陳文欣的分數根本夠不到A大的錄取線,但因為20年的種種原因,那年A大在燕省沒招滿,最後降分多補錄了一個。
陳文欣正是那個被破格錄取的幸運兒。
否則真要滑檔上大專了。
秦見夏走的是提前批,階梯志願一路滑檔進A大的,所以她對補錄政策不甚了解。
總之,是陳文欣自己親口說,她确實吃到了政策紅利。
所以秦見夏對此真的很費解。
陳文欣不偷着樂也就罷了,天天叫冤是出于一種什麼樣的動機?
真覺得不公平就去努力改變它,散發怨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這個道理連邪劍仙都知道。
她有時甚至會暗自惡意揣測,或許陳文欣在通過吐槽地域的不公,來掩蓋自己低分撿漏的事實——
她們專業20級90%的同學,都是985和頭部美院落榜來的,還因此被老師們稱為“最有實力的一屆”。
秦見夏自然也是落榜來的。
如果不是由于那年的不可抗力,和臨時改變的投檔政策,秦見夏此時應該身處晉海頭部985上床下桌的宿舍裡,而不是在這個中下流211,與這種怨天尤人的同學共沉淪。
她高考超常發揮,文化專業兩門加起來的綜合分,超過那所985曆年錄取分數一百多分,雖然隻在本省招一個學生,但秦見夏認為,這千裡挑一非她莫屬。
一家人都提前開香槟慶祝了。
結果等來了A大的錄取通知……
原因是受不可抗力影響,許多美術生都沒參加校考,導緻投遞政策臨時改變,采用專業分單科投檔到那所學校,不再是曆年的綜合分投檔。
但秦見夏的專業分卻很平庸,主要靠文化課為自己錦上添花。
甚至就那一年改了政策,之後又繼續采用綜合分了……但秦見夏不想複讀。
就這樣倒黴地來了A大。
蘇織就更慘了,她是因不可抗力放棄了W大選的A大,而且她還有Q美的小圈合格證,作為理科生文化課也是五百多分,可以說是專業文化兩開花。
結果還是來了A大。
據秦見夏所知,她們這屆同學有好幾個都是從Q美Y美落榜來的。
但她們現在也同樣優秀,并沒有因落榜而自怨自艾。
環境隻是影響因素,并非決定性因素。
優秀的人,不管在哪裡都同樣優秀。
隻有弱者才會喋喋不休地上蹿下跳。
陳文欣明明是實際的既得利益者,卻要站在一群真正的受害者裡賣慘。
大家為了安慰她,才道出自己落榜的隐痛,試圖勸她“你看我更慘吧”。
結果,她非但不領情,還别扭地默默自卑,認為别人在借此散發優越感來貶低她。
秦見夏真的覺得,她是個非常奇怪的人。
她從前完全沒有這樣的同學。
但說實話,她也很同情她。
因為陳文欣的高中生活,好像真和網上說的一樣悲慘。
她們宿舍的其他人,應該也是這麼想的。
所以天天幫陳文欣帶飯、打印論文、拿快遞,然後獲得她一句熱情卻不走心的“謝謝媽咪”。
不過秦見夏隻是心理上表示同情,生理上倒懶得幫忙。
陳文欣找她提過幾次請求,她統統找理由婉拒,後來陳文欣就禦用蘇織跑腿了。
她想,這或許也是陳文欣讨厭她的原因之一。
被讨厭就被讨厭吧,她可不樂意給人當“媽咪”。
秦見夏倒是樂得清閑。
她本就不樂意和這類人玩,總要小心翼翼地對待他們,相處起來太累。
還是和心胸敞亮的人交往比較舒服。
以至于許多朋友對秦見夏的印象都是——她性格很好。
“行了——你們信息設計作業做完沒?”蘇織出面打斷這場莫名其妙的鬧劇,瞥向陳文欣,“你呢,你那部分什麼進度了?”
陳文欣當即帶有表演性質地驚訝看她:“啊?太太你!你不是說那部分你來做嗎?私密馬賽太太醬,我耳朵不好當時可能沒聽清……”
蘇織:“……”
她無語地瞟了陳文欣一眼,翹着二郎腿背靠轉椅,揮了揮手,不耐煩道:“算了算了,你别做了,我做吧,反正你做的我也不滿意,最後還得是我再改一遍……ppt我也一塊兒做了,去去去——背你的單詞去。”
“哦。”
陳文欣短促地回應一聲,轉過頭繼續收拾東西,短發側沿将她的表情遮住。
隻能聽到她一副疲憊的口吻:“謝謝媽咪,我最近備考太累了,可能忘了,那就拜托太太啦!”
蘇織再度沉默。
秦見夏沒回頭,所以不知道蘇織又翻了個白眼。
其實秦見夏一直心大地以為蘇織就愛當媽,給陳文欣擦屁股擦得不厭其煩,蘇織态度差、發脾氣,隻是她倆的“打情罵俏”。
——畢竟蘇織隻會對陳文欣發脾氣。
林喜其實在大一第一面時,就發現陳文欣和蘇織抱團這件事,秦見夏一直在努力融入她們二次元,但林喜自己确實無法融入,就扭頭和其他老鄉同學一起玩了。
後來秦見夏融入失敗,自己玩自己的,林喜依舊和老鄉玩,陳文欣仍然賴着蘇織抱團,導緻她們宿舍出現三國鼎立的局面。
蘇織把陳文欣打發走,又吸着奶茶偏頭問秦見夏進度。
秦見夏懶洋洋地守着ipad,頭也不回:“我還沒做呢,反正我一個人組隊,也不用碰方案,這兩天趕一趕就行。”
“不過——周老師那天銳評我的茶葉信息設計,是他十年前上學的時候做過的,意思是我很土。所以我在糾結要不要改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