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欣走到距離枚園的最後一棵樹時,室友們已經在宿舍樓下等着了。
她們聚在一起談笑風生,歡快的神情有些刺眼。
陳文欣看到秦見夏站在樹旁,亭亭玉立。
她雙手随意插着兜,輕松地與女生們開着恰到好處、卻能逗樂所有人的玩笑。
落日餘晖灑在她光潔的側臉,那是秦見夏與生俱來的恣意明媚。
秦見夏平日裡穿着随意,頗有些不拘小節。
一頭蓬勃的栗色長發,随便用抓夾攏住,偶爾會從後腦勺的發包裡,漏出一縷靈巧的發尾。
但她絲毫不在意。
不像她那般,要時刻确保自己的頭發平順整齊、一絲不苟。
陳文欣不禁将自己與秦見夏作對比。
秦見夏的衣服也是宿舍裡最多的。
即便她有一衣櫃的各式服飾,卻仍然偏愛拼夕夕買的那幾件休閑裝。
據她說,其它略微正式的衣服,是她媽媽上大學時剩下的,讓她繼承了。
除此之外,她父母還額外給她置辦了許多新的正裝。
她偏偏酷愛穿不同顔色的闊腿褲和衛衣,踩着雙校園裡流行的洞洞鞋,整日素面朝天地去上課,隻有做彙報時,才會塗裸色唇釉。
可即便平日穿衣打扮如此樸素,秦見夏也仿佛在閃閃發光,襯得陳文欣愈發黯淡。
她自由得像一陣風,似乎刮到哪裡也不曾膽怯,總是能迅速與任何人玩成一片。
她所在的地方,永遠充滿歡聲笑語,将陳文欣凸顯得更加格格不入。
不知從何時起,秦見夏不再對她展露那種毫不設防的笑容,與她說話也隻挂着疏離的微笑。
陳文欣覺得,秦見夏一定在瞧不起她。
她忍不住想——
如果她也能擁有名牌鞋、名牌包、蘋果全家桶,秦見夏還會如此看待她嗎?
陳文欣神态拘謹地挪步過去,努力提起情緒和大家打招呼,尾音卻向下掉:“嗨…”
“欣欣你來得正好——人齊了!咱們走吧!”
秦見夏熱情地對她笑了笑,令陳文欣更加不自在。
林喜和蘇織卻熟絡地同秦見夏聊着天——
“叔叔阿姨是怎麼來的?”
“坐高鐵。南城離淮市很近,大概半個小時就到了。”
“叔叔阿姨什麼時候走啊?是打算多玩兩天還是?”
“吃完飯就走了,他們主要是來給我送點東西,順便逛逛學校。”
“……”
陳文欣落在最後,雙手拼命攥住書包帶,腦中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客套話,但為了合群,還是上前兩步,插話道:“我們今天吃什麼啊?”
秦見夏聞言,扭頭認真回答她:“就是家常菜……我們社團上次在張家食府聚餐,我覺得味道還不錯,今天剛好人多,咱們可以多點幾個菜嘗嘗。”
A大小吃街在學校西門對面,想過馬路隻能走人行天橋。
此時恰逢飯點,學生們都三三兩兩、成群結隊地爬着台階。
陳文欣依舊跟在最後,背着普通且老舊的黑色大書包,頭顱低垂、駝背塌腰,任憑齊耳短發擋住她的神情。
她還穿着高中時母親在集上給她買的緊腿彈力褲。
随着年齡的增長,這條黑色褲子也越洗越縮,現在甚至能露出小腿,使她的肥胖紋一覽無遺。
她低頭看向自己洗得發黃的白色闆鞋,想起秦見夏扔掉的那雙剛到貨的休閑鞋。
那時秦見夏無所謂地說:“穿着太醜了,反正才十九塊九,懶得退,扔了得了。”
陳文欣不由得想着,她的世界裡好像不存在美與醜的分别,隻需要判斷是否實用。
她又在自己的世界裡沉浸了一會,轉眼間,已駐足在狹窄的樓梯口。
陳文欣擡頭,看到了張家食府的牌匾。
一樓是散客堂食,她透過落地玻璃窗打量一眼,在心中推測,這家約莫是這條街上數一數二的飯店。
秦見夏她們社團團建,居然是在這種地方嗎?
陳文欣雖然加入了動漫社,卻從未參加過團建。現在想想,還好沒參加,估計團建一次,得吃掉她七八頓夥食費。
她跟在室友們身後上樓,步伐緩慢,聽到最前方傳來秦見夏落落大方的聲音:“姐姐您好,請問‘誠實慎行’包間在哪裡?”
服務員禮貌道:“請随我來。”
餐廳整體是中式風格,木門被推開後,主位的兩個中年人立刻起身相迎。
陳文欣知道,這是秦見夏的父母。
秦見夏的母親身着淡青色中式旗袍,披肩是一層樣式簡單的薄紗。女人氣質和藹,化着得體的淡妝,青綠色眼影與旗袍相得益彰。長發烏黑,被紮成簡單的辮子,與衣服搭配。
說她媽媽三十五歲她都信。
秦見夏的父親也是一身休閑的中山裝,身姿挺拔,面容英俊硬朗。
她父母的體态都相當好,尤其是秦見夏的媽媽,脊背挺直,氣質出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