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終于睡醒了,她睜開了眼睛,迷迷糊糊想從床上爬下去。
可眨了眨眼,入目的是一雙粗壯的男人手。
這雙手拿着電焊槍,在焊接着什麼東西。
林昭立刻意識到,她又陷入别人的記憶了。
待她認識到這個現實之後,心中立刻升起無法控制的惶惑不安。
柯鴻飛不是已經死了嗎?
她體内的蟲子不是正在排出體外嗎?
為什麼還會在夢裡進入别人的記憶?
這是殘存的影響?
還來不及思考,這個男人便從腳手架上爬下,林昭的視野也變得開闊起來。
空曠的塔樓一層,巨大的白色機甲。
她認得這個地方,這竟然是他們剛剛離開的守門人的大本營。
林昭忽然感覺毛骨悚然。
這不可能是從柯鴻飛那“繼承”來的記憶。
那是從哪兒來的?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血湖中的那坨巨大的肉團。
裡面有各種内髒器官,是不是還有……大腦?
林昭想吐,可胃中卻毫無感覺,她自己的靈魂在冒冷汗,可是思想卻被禁锢在夢中的軀體裡,限制她的行動,也限制着她的痛苦。
林昭隻能被動地跟着這個人一起走上電梯,升上二樓。
這人好像是要去浴室洗澡,這時身後傳來一道喊聲:“陳東海。”
林昭跟着他轉頭,看見了一個少年,他有着黑色的頭發、黑色的眉毛和黑色的眼瞳,鼻梁高挺,膚色冷白,很有陰郁美少年的感覺。
林昭瞪大了眼睛,不是震驚于他的外貌,而是這人竟然長的和元燼一模一樣!
她看見元燼那張撲克臉上露出了一個開朗的笑:“别着急去洗澡啊,走去訓練室打個靶?”
陳東海扯了扯衣領,挑眉:“成,你是大哥你說了算。”
在訓練室,元燼靶靶十環,陳東海就顯得遜色多了。
打完後,兩人靠在牆邊擦汗喝水。
陳東海羨慕道:“啧啧啧,你年紀這麼小,還不是基因改造人,槍法竟然這麼好!真是天賦異禀,就算退役回到地下,也大有前途啊。”
元燼面色沒什麼波動,顯然從小就被人誇習慣了,謙虛道:“從小就被聯邦收編,每天訓練每天摸槍,自然而然就熟悉了。”
“我也是十幾年前就因為精神力被聯邦收編了,一直訓練,可沒你這麼厲害。”陳東海喝了口水,有些羞愧,随後問道:“話說回來,你的服役期是不是快結束了?馬上就會有聯邦的人來接你了吧?”
元燼點頭。
“提前恭喜了!”陳東海拿着水瓶和他碰杯,“那你回去之後有什麼想要做的嗎?”
元燼沉默着搖頭,随後舉起了雙手抱在腦後:“沒什麼想幹的,大概是去聯邦領個閑職吧,反正出這趟任務,錢是賺夠了。”
兩個人接着說了些無關痛癢的話,林昭思緒開始飄飛了。
元燼的情緒外露,說的不像謊話。
聽他這意思,回到聯邦之後隻想躺平,并沒有找人的打算。
那他是什麼時候要開始找她了呢?
等不及林昭思考,不林昭又迅速滑入了下一個記憶片段。
幾個記憶片段相繼體驗過,林昭知道了聯邦對“守門人”的欺騙,看過了陳東海的日記,經曆了他的死亡。
陳東海活的遠比日記上的日期長,林昭也不知道那是第幾天了,他餓的皮包骨,為了果腹甚至開始吃草,但是草葉鋒利的葉片會劃爛他的嘴巴和肚腹,于是他又開始吃土。
越接近死亡,他的腦海裡便會不停地回溯他的妻子和兒女,回憶的畫面很溫暖,可現實卻很殘酷。
林昭能感受到他想要活下去的心,卻隻能被困在他的軀體裡,眼睜睜地看着他慢慢死亡。
這像是一場淩遲。
林昭瘋狂地想要在夢中醒來,而這時,草叢終于開始動作了,它開始慢慢拖行陳東海,通過陳東海呆滞的眼睛,林昭看到了緩慢移動的天空。
但下一刻,林昭渾身的血液猝然被凍住。
她的視野中,赫然出現了一張人臉!
這是一張枯槁的老人臉。
他拄着一柄權杖,銳利的目光在陳東海臉上審慎片刻,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發覺他已經回天無力之後,便搖了搖頭,轉身離去了。
他的态度是那樣的氣定神閑,神态安然地好似不是在變異草叢之中,而是在一片安詳平和的田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