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當歸好像看不懂,他依然覺得自己這個主意真是棒極了,可謂是一石二鳥,一箭雙雕,一舉兩得,不應該這麼輕易放棄,還在繼續勸說:“但你不是很想戰勝恒蒙......”
陰影長釘陡然收回,束縛行動的絲線們也紛紛縮回了影子之中,烏衣果斷收回了全部力量,轉身離去,完全不給當歸挽留的機會。
失去了制約和支撐的神魂脫力地跪坐在地,他遠沒有剛才那麼激昂的攻擊欲望,長久的業果侵擾和囚困已經讓他的神魂無比虛弱,猶如強弩之末,面對當歸時,他僅存的零星理智也讓他放棄了反抗,隻等待着他渴求的解脫。
但是當歸卻并不急着那麼做,烏衣現在不在這裡,他好像沒有了什麼說笑的理由,但也依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說實話,他其實不是很在乎自己究竟是不是那位傳說之中的恒蒙,也沒有什麼一定要找回記憶的執念,如果這份記憶需要他付出不小的代價,那就更加讓人卻步了。
“在來到這裡之前,我遇到了一個同樣飽受業果侵擾的亡魂,她也一樣懇求我賜予她解脫,将全部的記憶、業果、力量從中剝落,如同經曆脫胎換骨,變成另一個毫不相幹的人。我其實有些疑惑,沒有了過去的記憶,還能算是曾經的自己嗎?和被剝落下來的那一部分相比,誰才是真正的自我呢?但我不是她,所以我答應了她,沒有任何遲疑。”
對着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甚至可以說就是自己的人說話就好像是在自言自語一樣,這很奇怪,但又或許是以為這種“自言自語”,才讓當歸願意敞開心扉。
他自從莫名其妙在劍匣之中蘇醒以後,也曾思考過許多次“我是誰?”,但他幾乎沒有問過烏衣,作為目前他接觸到的,唯一一個認識曾經的恒蒙的人,他從來沒有問過對方這個問題。
雖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察覺到烏衣對恒蒙頗有微詞,他口中的恒蒙也總是同一種模樣,甚至讓當歸覺得很孤獨,不近人情的家夥大概也沒什麼朋友,想想都可憐,當絕世劍修有什麼好的。
烏衣之前面對這個孱弱神魂毫不還手,那大概這才是他所認識的恒蒙該有的形象,他大概會記得以前的事情。
當歸蹲了下來,和垂着頭跪坐在地的人平視,他尋思着商量着說:“要不你直接告訴我吧,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你真的把自己的神魂分割做成劍靈了嗎?為什麼要這麼做?”
可惜對方沒有商量的意思,他依然隻知道重複同一句話:“殺了我。”
好吧,假設恒蒙曾經的确這麼做了,将自己的神魂分割,制成劍靈,已知他的劍很多,那是不是意味着這世上可能還存在着其他的恒蒙神魂?真是想想都覺得恐怖。
但大概也不會那麼簡單,畢竟他曾經探查過閑月城裡的淺月,裡面空空如也,制成劍靈的神魂無法獨立存在,也沒法恢複力量,隻能随着時間逐漸被消磨殆盡。
那他自己又是怎麼回事?當歸想不通,總覺得自己被算計了,但大概率是被自己算計了。
吸收眼前這個孱弱的神魂,也許能從中找到答案,但他又有另一種預感,如果他真的那麼做了,一切就都白費了。
這種沉重的心情真令人不好受。當歸重新取出了淺月,無形之劍附于有形之物,這才是恒蒙所謂神兵的正确用法。
神魂之軀不會有鮮血迸流,沒入胸膛的短刀也隻是撕裂了一個口子,靈力自會流逝,等到全部散去,也是魂飛魄散的時候。
遲來的解脫令久困囹圄的人如釋重負,他的身軀逐漸變得淡薄,變得輕飄飄的,靠在當歸的肩上沒有一點重量。
也許是流逝的靈力同樣帶走了部分業果,他難得找回些清醒,在形體完全潰散之前,留下了一個忠告:“要小心......”
但未能說完,潰散的形體已無法凝聚,自然也無法再傳遞信息。
當歸:“......”
怎麼總是說不到關鍵的地方。
神魂潰散不會留下任何殘骸,當歸站起身,擡頭看了看自己所行的目的,這一柄淺月依然高懸空中,那鎖鍊是陣法的具象化,并非簡單能解開的。
他剛才想提醒自己要小心的,難道就是布下這個陣法的人?
當歸低下頭,恰巧和去而複返的烏衣對上了眼,對方應該已經沒有再生他的氣了,又或者是發現了更值得生氣的事情。
烏衣面色冰冷,語氣中隐隐暗含着不悅:“我知道覃城的陣法是什麼作用了,它在将其他地方,或者其他人身上的業果轉移到整個覃城裡,讓覃城裡所有的亡魂分擔業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