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夕陽,天空卻像是被無盡的墨水浸染,烏雲層層疊疊,沉重地壓在落雲村的上空,仿佛要将整個村莊吞噬。
村口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坐在村口石頭上的村長拄着拐杖擡眼一看。
隻見騎着墨黑鬃毛高頭大馬的數十名黑衣男子背着弓箭停在了他的面前,其中一人摘下面罩,語氣和藹地拿出一張畫像:
“老人家,此人可在村子裡?”
畫像上乃是一名青年,體型瘦弱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風,眉眼顧盼生輝,端的個好長相。
村長雖老眼昏花,可還是認出了此人是安家的小子,素日老實本分,對家中的母親也十分孝順。
見眼前人雖身着黑衣,可态度謙遜,于是帶着試探的語氣點了點頭:“此人正是我落林村之人,不知幾位——”
村長話音未落,隻見眼前閃過一瞬刀光,随後脖頸處一陣刺痛,眼前景象上下颠倒,待到反應過來時,俨然沒了氣息。
方才說話人手握滴血大刀,用力一揮将刀上的血迹甩在地上,眼底泛着冷光看向落林村。
冷風吹過,地面上徒留百歲老人頭身分離,血液濺射道村口的刻有落林村的石碑上駭人醒目。
狂風驟雨間,安霖正背着鎬頭,手裡拿着一塊新鮮的豆腐,推開了半掩着的屋門:“娘,怎麼突然着急喚我,地裡的農活還沒幹完呢!”
安霖進屋後将鎬頭放在水缸旁,走進廚房,将豆腐放在案闆上,回頭恰好看見了揉好的棗泥。
心下一喜,今夜看來是有棗花糕吃了。
她走到外屋拿起挂在凳子上的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汗,将滿是泥土的外衣褪下挂在門上,一蹦一跳走進了内室。
月娘坐在内室的床上,頭發上的白玉簪子有些褪色,她将針線放到櫃子裡,小心翼翼從櫃子最裡面取出一個帶鎖的長條盒子放在身旁,随後揮手讓安霖過來:
“傻孩子,忘了今日是你的生辰不成,整日顧着地裡的活了!”
安霖嘿嘿一笑,坐在床邊半是癱軟似的靠在月娘身上撒嬌:“我知道了嘛!這不是想着多幹些農活好到鎮子上多換點錢,等過冬的時候家裡也能多添置一些煤炭。今日是我的生辰,我想吃母親做的棗花糕。”
窩在月娘懷裡的安霖半眯着眼,此刻她不再是地裡揮着搞頭和鄰家老張頭比賽的安家小子,而是被母親抱在懷裡,撒着嬌等待過15歲生辰的小女郎。
“好好好,我的霖兒如此懂事,為娘今日就多給你做些棗花糕。東西早就備下了,就等你回來了!”
安霖心下歡喜,想着若是日日都是生辰就好了。
不經意間,安霖的手碰到了月娘身邊的長條盒子,檀木制成的盒子即使曆經歲月依舊不顯褪色,反而多了一份神秘。
見上面帶着鎖頭她眨着眼睛好奇地戳了戳:“娘,這是什麼東西呀?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見你拿出來過,難不成這是給我的生辰禮物?”
月娘氣息稍有停頓,垂頭輕輕撫摸着安霖的發絲,她沒有回答安霖的問題,反倒是從胸口處拿出一塊銅鑰匙。
随後将盒子調轉方向找到一處圓形的缺口,将銅鑰匙輕輕插進盒子内向右一轉動。
隻聽喀嗤一聲,塵封多年的盒子帶着多年前的秘密重現世間。
安霖伸頭望去,滿是好奇。
盒子内唯有一封卷軸,在月娘的默許下她輕輕拿起将其展開,入眼的便是祥雲繞着五爪金龍的金閃閃的正面,再看面料更是用着七色雲錦織成,在蠟燭下閃着流光。
安霖心頭一震:這是聖旨!
本朝官員所得聖旨級别越高,聖旨的顔色越為豐富,而七色視為最高。
普天之下,能夠擁有此物的除了京城中手握大權的世家,便是皇室之人。安霖想不通為何娘親一介村婦怎麼會有聖旨,而且還是最高級别的聖旨。
她擡眼間看到素日溫柔的娘親此刻雙目悲怆,心頭一緊。
低頭瞬間,情不自禁将聖旨内容念了出來: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朕承天序,威懾八方。思立儲君,以固國本。然朕慘遭賊人陷害,後宮數年不曾有子嗣......
今有安家女懷有皇嗣,經太醫診脈乃是皇子。天佑本國,朕欲立此子為太子。然賊人未清,後宮紛雜,故将安家女連同皇子送入民間,待皇子年滿十五再接回皇宮......“
安霖每讀一句心頭便是一顫,待讀完所有,手尖冰涼,滿目驚訝。
“娘,這是......”
“過了今日你便年滿十五了,前些日子皇帝派人送來消息,說是明日就要将你接回皇宮了。”
月娘訴說着眼淚止不住成串地流下,她擔心安霖女扮男裝的秘密會被人發現,可當日一錯竟是隻能一錯再錯。
她顫抖着手将聖旨小心翼翼收到盒子裡,用鑰匙重新鎖好,放到一邊,随後抱緊身旁的安霖默默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