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水珠化成滔滔巨浪,在千百人群中,州郡最終挑選出數百名考生入朝參與最後的科考,成敗在此一舉時卻出了狀況。
“你說什麼?超過半數考生放棄進京考試!”
面對何蕭帶來的噩耗,安霖緊緊握住拳頭對着案牍狠狠砸下,她廢了将近一年半的時間才将科舉成型,州郡呈上來的試卷安霖心中也有數,可臨到關頭她看好的人才卻盡數放棄!
她豈能不急!
“可查出了是什麼原因了嗎?是人為還是——”
安霖語氣急促,雙目猩紅,嘴唇微顫,看不出半點昔日冷靜的模樣。發尾處的白玉簪子肆意晃動,晃得跪在地上的何蕭心慌不已。
何蕭不敢有所隐瞞:“是人為,聽聞州郡内有人散播消息,隻要通過州郡考試之人放棄入京科考可得萬兩黃金,若能勸說同考生一同放棄可得三公舉薦為地方小官,還有——”
安霖握緊的拳頭顫抖以至于連呼吸都苦難,她見何蕭支支吾吾也忍不住發火:“還有什麼,你一并說了便是!孤還是能夠承受住的!”
何蕭跪在地上面目蒼白,語氣悲怆:“考生多為貧農出身,即使在祖籍過了州郡考試,可卻缺乏前往京城的路費,更别說縱使勉強湊夠了路費入京後衣食住行皆要花一大筆錢,便在家人的哀求下不得已放棄——”
“他們家人難道不知道若是為官便可享受朝廷俸祿,雖不至于大富大貴但最起碼可衣食無憂呀!”
安霖沙啞的嗓音讓跪在地上的何蕭不免心頭一痛,他是知道殿下為了此事付出了多少的心血。那燃盡的燈油足以填滿整座東宮,夜裡的咳嗦不斷隻為了科舉的順利進行。
何蕭幾乎泣不成聲:“殿下,他們不敢賭呀!三公勢大,四氏在當地如魚得水,誰敢和他們對着幹。參與州郡考試已經是他們此生做的最大的抗争了,舍棄老母在家面對當地惡霸,孤身一人入京對于他們便是不孝呀!”
安霖像是被抽幹了力氣頹廢在椅子上久久不曾出聲。
是呀,她不過是入朝為官幾載,在京城人人知曉她手握大權能與三公對抗,可對于州郡百姓來說她不過是一個民間皇子,即使在京城勢力龐大,可對于百姓來說她不過是挂在夜空中的星月。
雖看得見可卻觸摸不到感受不到,他們能夠切身體會到的隻是三公四氏的橫行霸道,身懷希望卻身處絕望。
是她太過着急了,若是能夠再周全一些就不會連累那麼多人陪着她遭殃。
就在安霖陷入深淵般的絕望之際,東宮侍衛突然來報:“殿下,攝政王請求見您!”
魏清然!他來做什麼?是來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嗎?
安霖不想讓任何人見到自己的狼狽,可隐藏在内心深處的眷戀讓她動搖,等反應過來時侍衛已經帶着她的吩咐将魏清然恭敬地請入暖閣。
暖閣内那株紅色珊瑚依舊如舊日耀眼奪目,日光下散着微紅的星辰點點,魏清然身着朱紅色绛紗袍,眉間的雲紋不曾變過。
他還是那般模樣!
安霖隻覺得眼前的人格外刺眼,她站起身子悶頭不出聲,卻紅着眼眶望向魏清然。
暖閣裡的何蕭自覺退下帶走閣内宮人,将雕花門窗緊閉徒留二人對視。
暖閣靜悄悄的,安霖甚至能夠聽到魏清然的腳步聲一點點靠近自己,絢麗的日光遮住了潤濕的眼眸,她緊握着的雙拳不知何時松開落入魏清然的手中。
“你......你來做什麼?瞧我的笑話不成!”
安霖嘴上兇巴巴的,可哽咽的語氣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眼巴巴指望着大人為自己出氣。
“殿下呀——”
魏清然淩厲的下颚沐浴在陽光下多了幾分暖意,潤玉的指尖觸及安霖的眼角,輕輕掃去那滴珍珠淚。
他的聲音似清風、似暖玉,卻更似包容萬物的天空讓人安心,他攬過安霖的肩膀将她扣在懷裡,青竹般的涼意席卷全身,讓安霖忍不住心頭一顫。
仰頭透過日光,他的眼神是那麼的溫柔,安霖像是掉入蜜罐無法自拔,她肩膀開始顫抖,貝齒咬住朱唇,帶着哭腔道:“你欺負人!”
“殿下還是一如既往倒打一耙,臣可什麼都沒做呀!臣不過是在安慰一個受傷的小可憐罷了!”
魏清然輕笑後将一片繡着青竹的手帕蓋在安霖的眼眸:“這下就沒人能看到殿下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