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都是肉長的，安霖也不例外。

她連忙将皇妹扶起，正殿人多眼雜，威脅宮人不準将此事說出去後，帶着淩月到了偏殿的西廂房，命侍衛守住房門。

西廂房雖然不常有人入住，可安霖在帶着慕容淩月的路上宮人就連忙将炭盆遞上，擺好了茶水和糕點水果。

來時為防止引人耳目，慕容淩月并沒有盛裝打扮，隻着彩蝶白紗長裙外披黑色長袍，鬓間插着雲簪墜琉璃珠，落座時弱柳扶風。

安霖拿出塊手帕輕輕擦拭着慕容淩月臉上的淚痕，帶着疼惜的目光輕聲安慰道：“别急，慢慢說，皇兄會替你做主的！”

慕容淩月似彎月般柳葉眉微皺，朱唇顫抖，渾身像是掉入冰窖。

她每每回想起崔子衡毫無顧忌的粘膩目光都覺得作嘔，帶着哭腔說明了前因後果引得安霖對皇室厭惡更深一層。

“父皇可點頭答應了？”安霖輕聲詢問道。

淩月搖了搖頭，她正是知道父皇還不曾松口答應這才敢貿然求皇兄，若是父皇同意了母後的意見，就算是她有通天的本領也是枉然。

安霖得知此事隻不過是皇後的一廂情願後松了口氣；“此事還有回轉的餘地，皇後一廂情願未必能得到父皇恩準，畢竟父皇也是要顧及皇室顔面。”

頓了頓她坐到淩月對面蹙眉沉思後道：“淩月，你可有意中人？”

這話說的雖然唐突惹得淩月紅了臉，可她卻很快領悟到安霖話裡面的意思：“淩月常年困在深宮中，别說是外人，就連侍衛都很少見得，更别說什麼心上人了！”

話雖如此，淩月在幼時聽嬷嬷們談及未來夫婿時也曾憧憬過，隻不過在深宮見證了太多的悲劇，以至于對婚事産生了絕望。

淩月眼神暗淡無光，蔥白如水的指尖交叉透漏着主人的惶恐不安。

安霖心頭一酸，眼神溫和：“皇兄知道你素來乖巧，可你如今年歲漸長，也該考慮驸馬的人選了。”

“我——”淩月猶豫不定，她更希望獨立門戶不嫁任何人，可她知道這是奢望。

“想到什麼便說什麼，何必扭捏，皇兄又不會害你！”安霖有些急迫，身為女子雖久日女扮男裝，可卻也知道婚姻大事可謂是女子第二投胎。

她不希望淩月因婚事抑郁終生，她希望能夠盡自己最大的力氣護佑曾對她施加善意的妹妹。

屋外月明星稀，除了蟬鳴外便隻有落葉落地的清脆碎聲，紅燭燃盡了心血照亮屋内，安霖的面容是那麼的溫柔，給了淩月莫大的勇氣。

“皇兄，淩月不想嫁人——”慕容淩月在安霖關切的目光中哇的哭了出來，淚珠如雨下，如琉璃般脆弱的她讓安霖心頭一緊。

這是宮裡女子的常态，婚事不由人，公主多淪為政治的犧牲品。

安霖此刻無比清晰的認識到若是自己以女子身份入京，恐怕處境比淩月更為艱難。

念此，安霖連聲安慰窩在懷裡的淩月：“皇兄不是逼你，你若是想嫁人皇兄便為你尋得一位好夫婿，若是不想嫁人皇室又不是養不起一個皇女。好淩月，不哭了——”

“可......父皇母後......”淩月像是幼犬低聲啜泣，捏着帕子的玉手不斷顫抖，蝶舞的長裙此刻都略顯幾分悲傷。

安霖擰緊了眉頭，低聲哄着她：“皇後那邊選定的崔氏人你不必擔憂，皇兄自有法子對付他。父皇忙于國事一時半那會兒也想不起你的婚事。”

見淩月眼底藏着的惶恐不安，安霖歎了口氣：“你還小，一時想不開也是常事。宮裡也不是沒有自梳的嬷嬷一輩子不嫁人，你若是鐵了心不嫁人皇兄尊重你的想法。

可淩月，有時候想要擺脫這座深宮，婚嫁往往是個好法子，在宮外逍遙自在往往比困在深宮要好——

你是公主，出嫁後父皇定會為你定下封号賜下公主府，若是選的驸馬婚後不合心意大可将驸馬趕出公主府，若是禦史上書，皇兄自會替你撐腰。”

安霖的手輕撫着慕容淩月的肩膀，手心傳來的溫熱如四月的春風，清澈的嗓音裡流露出的柔和得讓慕容淩月忍不住沉迷于此。

淩月眼睛含着淚珠，朱唇輕抿，在安霖所畫的藍圖下對婚事漸漸産生了些許期望。

見淩月控制住了情緒，安霖再接再厲勸道：“你如今選一個合自己心意的驸馬，能夠以公主的地位壓制住他。

官位低可以提拔，家裡貧窮可賞賜金銀，重要的是人品樣貌是否合你的心意。若是忍受不了驸馬的存在大可上書和離，有皇兄替你撐腰你怕什麼！”

淩月貝齒輕咬朱唇，看着句句為她着想的皇兄心頭一暖，眼裡的淚珠也控制住了。

她起身朝着安霖深深一拜：“多謝皇兄為淩月着想，淩月自知久居深宮不宜見外男，婚姻大事便托付給皇兄了——”

“快快起來，你這是做什麼！”安霖被慕容淩月的舉止吓了一跳，連忙将她扶了起來，“你放心，皇兄将這京城中的好男兒都搜羅起來，定會為你選一個好驸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