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凡關後備箱的動作頓了頓。雨幕裡他的金發像團潮濕的火焰:"這些細節你該告訴警察。"
"告訴他們我母親可能是個強迫症患者?"夏爾輕笑一聲,指尖劃過車窗上的雨痕,"還是說她故意給我留下線索?"毛衣袖口滑落,露出腕間新鮮的擦傷。
皮卡車駛入公路時,夏爾突然按下收音機。齊柏林飛艇的主唱普蘭特的聲音流淌在車廂裡,她跟着哼唱突然卡住,像是被按了暫停鍵的錄音機。
"怎麼了?"瑞凡瞥見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夏爾盯着儀表盤跳動的數字:"這首歌...我好像在哪裡聽過。"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在某個很黑的地方,有人跟着收音機唱過副歌部分。"
雨刮器有規律地擺動。瑞凡握緊方向盤,後視鏡裡少女的輪廓模糊成蒼白的影子。
閣樓的木樓梯發出第五聲異響時,瑞凡終于放下吉他。月光從百葉窗縫隙漏進來,照見蜷縮在樓梯轉角處的黑影——夏爾穿着他中學時的舊毛衣,赤腳踩在第三級台階上。
"你應該在卧室裡。"他撥動琴弦,D和弦在寂靜中震顫。
"而你應該在戒毒所。"夏爾踏着月光走進閣樓,嬰兒藍眼睛掃過牆角堆着的空酒瓶。她突然掀開破舊的波斯地毯,露出地闆縫隙裡幹涸的褐色污漬:"上周三淩晨兩點,波本威士忌灑了四分之一瓶。"
瑞凡的指甲劃過琴頸。閣樓飄着曬幹的鼠尾草味,卻蓋不住她身上新換的繃帶滲出的血腥氣。"寄養家庭會給你買新衣服。"他故意加重最後三個字。
未成年保護機構有了回音,他們說給夏爾找到了一家靠譜的寄養家庭。
"就像你爸給你買吉他?"夏爾突然翻開茶幾下的相冊,指尖點在某張泛黃的照片上。五歲的瑞凡抱着破木箱站在洛杉矶某個街頭,腳邊粉筆寫着"點歌1美元"。
空氣突然凝固。樓下傳來傑昆哄妹妹睡覺的哼唱,混着父親醉酒後的咒罵。夏爾抽出相冊裡夾着的《不羁的天空》劇本,封皮上咖啡漬組成奇怪的幾何圖案:"第三十七頁,麥克的獨白錯了兩個單詞。"
瑞凡奪過劇本時,銀手鍊在腕間叮咚叮咚響。"你以為自己很聰明?"他聞到少女發間殘留的醫院消毒水味。
"至少不會把安定藥片藏在維生素瓶裡。"夏爾突然湊近他耳畔,"橙色藥片比白色的大0.3毫米,搖晃時聲音更悶。"她退後時碰倒桌上的數獨雜志,最新一期填滿了潦草的數字。
瑞凡抓起雜志的手在發抖。那些他根本破解不了的九宮格,每個空白都被填上完美解。"你什麼時候…"
"昨晚你醉倒在沙發時。"夏爾撿起滾到窗邊的酒瓶塞,"順便說,你妹妹們藏在閣樓的氣球,裡面有四十二顆水果糖。"
晨光刺破雲層時,瑞凡在廚房發現夏爾正在煎番茄片。她握着鍋鏟的左手腕還纏着紗布,卻精準避開所有黴變的櫥櫃木闆。
"香蕉果糖含量25%,你的經濟人上周說過控制體重。"她把早餐推到瑞凡面前,刀叉擺成精确的九十度角。
傑昆叼着面包溜進廚房時,看見兄長正對着煎番茄發呆。"她看了你所有的獲獎感言。"他壓低聲音,"連九歲那年街頭表演忘詞的糗事都知道。"
夏爾突然出現在冰箱旁,懷裡抱着鮮牛奶。她瞥見瑞凡往咖啡裡加威士忌,陶瓷杯重重磕在大理石台面,"酒精會殺死你僅剩的腦細胞——如果它們還沒被大麻熏死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