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與師姐分别後,幻境中變化頗多,她一時尋不到人,又被困于此地,突覺有些迷茫,
淩淵看向殿中心,眉間閃過一絲不耐,對着封無憂仍是溫聲細語,“别着急,這幾日我們走下來,隻有這一處是相同的,想來突破口便再次,且容我查探一番。”
“淩淵,這一路多謝有你。”
“不必言謝,我與封姑娘想來許是有緣,這一路算不得什麼。”
淩淵君子如玉,這一路對她頗為照顧,封無憂感激道:“等出去了,你可願留下來幾日,我做東請你吃飯。”她知淩淵把她當朋友,不喜歡那些感恩感謝一類,便想到可以請他品賞一番美食倒也是樂趣。
“封姑娘有請,在下自是相從。”淩淵打趣道。
——
封無離運用法術,從儲物袋中拿出紙人。
一路上不知已消耗了多少個,燕桓還在一旁道:“這有何用,不如聽我的,好好坐下休息一番,何必浪費這番力氣,做些無用功。”
封無離沒接話,燕桓此人,最是愛譏諷他人,一旦接了話他便更加得力,非要論出個三四五六七,簡直是煩人透頂。
幾十個紙人燃盡,仍是沒有動靜。
封無離拿出下一個紙人焚之,空中忽而出現一條線,指引着方向。
“找到了,走!”封無離直奔向封無憂所在之處,冥冥之中,她總有股預感,如同雪落陡崖前的不詳之意。
一個人的容貌無論如何變化,靈魂的氣息總有不同。靈魂的替換,也藏在平日不經意的行為舉止上。秘境中,她與封無憂甫一見面便察覺出異樣,一個人的眼睛有時是騙不了了人的。
封無離禦劍而行,行至半路回頭一瞥,身後燕桓正慢吞吞地跟着,衣襟被風吹得有些散,紫色外裳皺巴巴的,顯得裡頭那白色分外明顯,偏生燕桓還眉眼十分秾麗,頗有些浪蕩風流之氣。
“……”這人能不能好好穿衣裳。
扶搖宗天清峰十五載,封無離與旁人接觸不多,卻皆是儀态端莊,甚少瞧見如同燕桓這般放浪不羁之人。許是因着同生共死蠱,且二人之前厮殺一番早已撕破臉龐,燕桓便有些懶得在她面前僞裝,亦或是覺得她于他沒什麼威脅,無論是這二者哪一種,總之表明了燕桓對她的态度——不足為懼。
前有傀儡咒,後有同生共死蠱,封無離不禁皺眉,燕桓身上謎底太多,那日她魔氣逸散,還未想明,燕桓卻道她乃半魔之體,可九微此前說她身負劍骨。
封無離速度不經意降了下來,行至燕桓身畔,忽而問道:“那日,你如何斷定我乃半魔之體?”
半魔之體體質特殊,魔氣霸道,常居主位,又因血脈混雜于修魔修道一途時常無法維系體内氣息平衡,多是半途被其反噬,以至經脈逆轉修為全無之人。初始亦有人會封印魔氣,然封印一解,多年之下被壓抑的魔氣愈發會反噬其主,暴體而亡。
封無離體内魔氣周轉全身時,她丹田雖灼熱引起氣息紊亂,但卻并無反噬之意,與痛意一道傳來的隐隐有些與生俱來的歸屬感。可未等她感受其中變化明了之時,燕桓已然将魔氣止住又引其回歸原位,而後落下傀儡咒妄圖威脅于她。
燕桓這般作為,隻怕是意欲等她成事後再殺了一了百了。
象牙扇在他手上來回搖動,燕桓上挑的眉眼透着一股輕蔑,轉而薄唇輕啟道:“你體内的魔氣,很純粹。”笑了聲又啧啧稱奇道:“你于扶搖宗修道多年,竟無一人甚至連你自己也未察覺到這體質,如今仙門百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燕桓的話并未透露出真正原因,隻是一句話掠過話題。
封無離早知如此,也不在意他語氣中的不善,反而從記憶中找出那日不同尋常之處。
腦海中蓦地一根弦一铮——她蓦地想起那道劍氣!
自她被九微附在封無憂上的劍氣所傷後,體内魔氣四溢,看來此事與九微脫不了幹系,也不知她身上那道禁制,是否也為九微所下。
若九微真如這般長遠籌謀,封無離所想到的原因,也隻有九微那死去多年的心上人了。
身負劍骨者,其血,可凝魂精魄。
此話,是九微收她為徒之時曾道于她過。
腳下樹木成蔭,封無離順着氣息指引,來到一處空地。
此前燃燒紙人所形成的細線直直停在了此地,封無離掃視四周卻并未發現封無憂蹤迹,空曠的林中除卻鳥鳴微風聲,再無其他聲迹。
封無離淩厲的眉眼不由得微皺,一個洛水秘境,竟有如此多幻境。
這陣法走向暗含聚魂之用,隐于界外,獨成一方。若非她生性五識敏銳,也察覺不出此陣精妙之處。
看來,李明綏背後的人不隻找了他一人。
“找到人了嗎?”燕桓姗姗來遲,不耐煩地開口。
若不是封無離與他生死與共,他才懶得與她一道同行。
也不知有什麼好找的,先前恨不得殺了封無憂,此時又巴巴地過來找她。
“就在此地。”封無離在周遭查探着,日光下,一隻金钗熠熠生輝,靜靜躺在雜草旁。
她拾起那支金钗,土地上痕迹微凹,似是不經意落下的。骨節分明的手翻轉金钗背面,精心雕刻在上頭的“無憂”二字頓時顯現出來。
封無離随手将金钗收入儲物袋中,雙指并行以靈力開始繪陣。
“聚靈,破——”
狂風吹過,掀起的風沙揚于此間,燕桓以扇擋住,順勢瞪了眼封無離。
封無離擡眸望向前方,一道裂縫赫然出現。
正欲踏入時,兩道人影突然閃現而出。
“師姐!”封無憂眨着眼立馬走上前,驚訝地喊道。
封無離卻并未接話,掃過封無憂旁邊的淩淵,眼中滿是審視。
“他是誰?”
封無憂道:“這位道友名淩淵,當時秘境突發異象,正是他救了我。”
“方才我與他入了幻境,也正是淩淵破開了。”
封無憂一開口頗有些停不下,斷斷續續講完了一路上所發生之事。話畢,眼中殷切地看着封無離。
封無離看懂了她眼中之意,淡淡道:“現下秘境有異,暫時出不去。既如此便一道同行吧。”她瞥見眼前溫潤少年,心中懷疑卻不減反增。
不知為何第一眼看到這人,她竟無端想到了九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