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黃草地裡人的動靜和瞿、應二人愈發謹慎的腳步，瞿辰的汗毛仿若炸開了。

她的手在顫抖，手指指向不遠處那兩個依偎在一塊的身影，衣服的料子顔色她在昨日剛見過。

她們、她們是棺材裡的那兩個女人嗎？

她潦草的在應于心手上寫下“粽子”兩個字，應于心不置可否，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們走到兩名女子視角不能察覺她們存在地方的最前面，腳步就停在那裡，暫且不再往前走。

黃衫女子和紅衫女子坐在一處，忽略她們是從塵封多年的棺材中出來的不知道是人是鬼的“老古董”，畫面倒是和諧溫馨。

這對婦妻間的氛圍着實美好，瞿辰覺得她們像陰溝裡頭的老鼠，不敢出去，隻得在甬道這邊窺伺着。

她們又不是賊，做什麼要心虛，瞿辰很想走過去好好瞧瞧那兩個人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應于心指了指地面，瞿辰不解，她去瞧地面，除了黃草螢蟲、兩名女子什麼也沒有啊。

兩名女子……她們根本沒影子！

“是落光影，風月山此處山壁特殊，昨日我見到便覺着奇特。”應于心聲音平靜，即使是鬼，她也不怕，“黃草地裡頭的景象類似海市蜃樓的存在，能重現從前發生過的事。她們本就算是一種影子，不是鬼。”

落光影的說法來自落光山，那是在西北的一座奇山，傳聞是掌管時間的神“瞬”摸過的一塊石頭。落光山的壁岩奇特，巧自天成，偶爾會有飛光影的出現。許多人不明就裡，以為是鬼，傳出過鬼山的名頭。

後來有人勇氣可嘉，進去研究，才發現是舊日光景重現。

落光山在公元前就因戰亂被炸毀了，不然瞿辰聽說後，來日有空會去瞧瞧這奇山。

“影子成像也就算了，還能發出聲音嗎？”

“不曉得，我從前見過的比落光影更逼真，那叫做飛光影。隻是黃草地裡這種，暫時不曉得歸于哪種，隻好先用落光影稱呼它了。”

瞿辰無語，心想不愧是老殀精，虧她真以為是落光影。

“你說的飛光影，在哪裡瞧見的？”瞿辰意動，落光影她無緣得見，飛光影……

“因緣際會而已，我也不曉得在哪裡。”應于心微微擡頭，示意她看黃草地，“不妨繼續看下去，會發生什麼。我們一過去，恐怕人影就要散了。”

聽了應于心的話，瞿辰專心看。

她們就坐在那裡，不言不語就萬分美好。

她去看應于心，以她的視角來看，對方的面目大半隐于黑暗。應于心的目光的神情類乎羨慕懷念，透過不相關的兩個人似乎看到很遠的時光裡去。

她在羨慕？

瞿辰忽然想到她活了那麼久，途中有喜歡的人、成過親這類事，委實稀松平常。此人曆經的時光太長久，像藏于地下的琥珀，她如今知道的恐怕連她漫長歲月的一角都稱不上。

待瞿辰的目光移開，應于心的目光缱绻地移到瞿辰的面容上，溫柔地笑綻放在她嘴角。

瞿辰若是見到她這樣的神情，恐怕會不知所措。所以，她不與她對視。

殊不知過去多久，瞿辰站得腿發僵，她又生怕亂動會發生異常。黃草地上的婦妻有了改變，紅衫女在黃衫女耳邊說了幾句話，她們起身，後者抱起前者，二人離開黃草地。

紅黃兩個身影消失在石階上，瞿辰算是可以動彈，她擡腳讓腿活動起來，緩解筋骨的疲勞。

怕那婦妻回返，她們在原地耐心等待兩盞茶時間，終于蹑手蹑腳走到黃草地邊緣。

她們輕手輕腳、小心翼翼連根挖出十幾株黃草，每株黃草中都有三到五隻螢蟲在裡面安居。螢蟲在草莖裡安睡着，用透明翅膀包裹住圓滾滾的身軀。

瞿辰戳了戳草莖，螢蟲被擠壓，委屈巴巴往下挪了挪。她心想：好可愛的小蟲子，怎麼就把她們帶進夢裡了。

人不可貌相，蟲亦不可貌相。

來黃草地無非為了黃草、螢蟲兩樣東西，她們用布袋裝好，将土填平，清理了手和鞋底沾上的泥土，腳步匆匆離開這兒。

走前，應于心不忘戴上一對菱花耳墜。瞿辰多瞧了幾眼，就被問是不是喜歡，回頭可以送她一對。她自然是回絕了，她沒耳洞要來無用。

明兆縮回身軀内部，姚無秋午後帶藍允出去逛了一圈。

瞿辰回到晏海家，注意到晏海不在家，不知道去哪裡了。她和應于心進姚無秋的房間，仔細将門窗關了。

藍允坐在椅子上吃村民自家種的小白瓜：“瞿姐姐，應姐姐，你們去哪兒了？”

“我們去給你摘小白瓜了。”瞿辰掏出兩個小白瓜，回來路上熱情的村民送給她們一人一個。太熱情了，拼盡全力，難以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