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們指導着隊形,恨鐵不成鋼的斥罵聲落入耳中,讓本就炎熱的夏天更添燥意。
繞過操場,走到一區宿舍樓底下的日式便利店。
收了太陽傘,邬别雪随手挑了一塊巧克力一塊飯團,然後走到飲料區,視線一一劃過,最後鎖在冷藏櫃第三層的小瓶桃汁上。
邬别雪幾乎不喝飲料,隻喜歡喝純淨水。但這個牌子的桃汁是例外,清爽微甜,桃子味很濃,她很喜歡。
前幾天來買一直缺貨,今天居然有了。
她拿了兩瓶,抿直的唇線輕輕放松,淺淡的笑意從唇邊漾出。
看來今天有些幸運。
——假的。
那點小确幸沒保持多久。好心情在回到寝室的那一瞬間就消失幹淨。
啧。
夏天果然是沒什麼好事會發生的季節。
煩人。
邬别雪将最後一點發膩的巧克力咽進喉中,仰頭喝了口桃汁,将那點甜味沖淡,随即面無表情地盯着另一張床位上多出來的東西。
一些陌生的物品,橫沖直撞地闖入她生活了三年的空間,凸顯着張揚的存在感。
床位邊的行李箱是某個德國牌子的,皮革紋路精細,樣式獨特,看樣子是定制手作。
床上鋪好了新的床單和被套,乳酪白的色系,松軟甜美。
高檔的家紡質感與平常的面料不同,光是看上去就能感受到順滑柔軟的觸感,甚至好像還能嗅到棉絨罅隙裡細密的奶油味。
床上還擱了一隻LV的雙肩包,很适合年輕女孩的款式。邬别雪沒見過這種樣式,應該是近幾年新上的。
隻有這點東西。
可能是主人有事,還沒來得及把其他生活用品收拾出來,就匆忙離開了。
不過也足夠了。憑借這點東西,邬别雪已經在心裡對這位素未謀面、私自闖入她的空間的室友有了一個極差的初印象。
富二代、嬌氣、公主病,恨不得昭告全天下“我很有錢”。
邬别雪心頭燎起點火,煩躁地掏出手機,劃到宿管辦的電話,撥打過去。
嘟聲幾秒後,那頭接通。
“你好,宿管辦。”
“你好,我是一區807的學生。想請問一下,我這學年也提前支付了雙倍住宿費,為什麼還會有新室友搬進來。”
“哦,你稍等一下……”那頭的工作人員開始滑動鼠标,在電腦上噼裡啪啦地摁,過了兩分鐘才道:“邬别雪同學是嗎?”
邬别雪應了一聲,聽見那頭的人解釋道:“是這樣,今年學校擴招,新生數量比較多,宿舍位置不夠。”
“一區條件好,本來也比較搶手,之前是因為一直有空餘,所以可以允許一個人住雙人寝。但是今年實在沒辦法,連七區的六人寝都快住滿了。”
“還有好幾個一區學生也是這種情況,我們已經把多的費用返還到賬戶了,你那邊可以查收一下。”
邬别雪揉揉額心,滑出通話頁面,調到銀行賬戶,看見确實多出幾千塊。
但是第一次,她看着進賬的數字,竟然高興不起來。
“哦,對了,你那位新室友支付了四年的水電費用。我這邊看你還申請了之後直博生五年的住宿,這個水電費用是你們商量好的嗎……”
人還沒說完,邬别雪冷笑一聲,把電話挂了。
自以為是、高高在上。
邬别雪幾乎立刻就在腦中勾勒出一張刻薄的有錢人嘴臉。
一想到以後要和這樣的人呆在一個空間裡生活,她渾身像有螞蟻在爬。于是她從衣櫃裡扯出睡衣,進了浴室,準備沖個澡。
水溫調高,霧氣氤氲。薄荷白茶花的沐浴露清爽,将渾身的躁意和薄汗滌清,總算讓她沒那麼難受。
而室外依舊炎熱,那種被暴曬後的空氣微微發燙,像是從沸騰的水上瀝幹的蒸汽,在沙漠晃了一圈回來,變得幹燥又毒辣。
蟬鳴也漸漸消歇。日頭太盛,兢兢業業一上午後,小東西們吼到沒力氣續章。
邬别雪數着剩下的夏天,隻覺得炎夏漫長,想念暮春,懷念初秋。
她把身上的水擦幹,歎了口氣,穿好睡衣,擦着頭發推開浴室門,就發現——
本該空蕩的卧室,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人影。
新室友背對着她,穿着軍訓服蹲在床邊,攤開行李箱在收拾東西。
原來是個大一新生。
邬别雪微微眯着眼看她背影,雙手環胸,靠在門邊,整個人被卧室裡的熱氣挾裹,嗓音卻冷淡:“學妹,你可以搬出去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