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好奇嘛，”聶小小一臉無辜地攤攤手，語氣裡帶着點撒嬌的意味，“那天聽我哥回來添油加醋地描述了半天，說場面如何驚心動魄，色彩如何絢爛奪目，簡直是載入史冊的‘藝術碰撞’。我這不是見到真人了，求證一下，滿足一下我的求知欲嘛。”她說着，又把目光轉向窘迫得幾乎要鑽到桌子底下的蘇念思，語氣稍微放緩了一些，但眼神裡的探究意味絲毫未減，“蘇同學，别緊張。我沒有惡意，就是單純好奇，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啊？能給我們這些沒親眼看到的凡人，分享一下‘創作’心得嗎？比如，你是怎麼做到讓顔料灑得那麼均勻，色彩搭配得那麼和諧的？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構圖，還是靈感瞬間爆發的即興創作？”
蘇念思感覺自己快要原地爆炸，然後化成一灘水滲透進地闆裡了。她求助似的看向丁寒，丁寒雖然還在笑，但眼神裡帶着一絲鼓勵，似乎在說“别怕，說實話”。她又看向吳宇，吳宇依舊低着頭，默默地吃面，但耳朵尖也有些泛紅，顯然也在偷聽。最後，她偷偷瞟了一眼路遠，路遠正用一種“你敢亂說試試，你試試看我怎麼收拾你”的眼神盯着她，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那眼神的壓迫感讓蘇念思心裡警鈴大作。
完了，這下徹底完了！蘇念思心裡哀嚎。她覺得自己在路遠心裡的形象，估計已經跌到馬裡亞納海溝了，現在又被他最好的朋友之一（而且還是個女生！這讓她更感到羞恥！）當着他的面，如此詳細地揭短，簡直是雪上加霜，想挽回都不知道從何做起。
“那個……其實……就是個意外……”蘇念思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試圖用最簡潔的語言解釋清楚，但聲音還是有點發顫，“那天我急着去交作業，跑得有點快，沒看到路遠同學從拐角出來……然後……然後就撞上了……”她越說聲音越小，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或者幹脆失憶算了。
“撞上了？然後呢？”聶小小追問道，顯然不滿足于這個簡單的解釋，她想要聽更多細節。
“然後……他的顔料盒就飛出去了……顔料……就灑了……”蘇念思艱難地描述着，每說一個字都感覺像是在鞭撻自己，“紅的、黃的、藍的、綠的……好多顔色……都……都灑在路遠同學身上了……衣服上……頭發上……臉上……”她說到最後，聲音幾乎低不可聞，臉也燙得像要燒起來。
“哇哦~”聶小小發出一聲誇張的感歎，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在腦海裡勾勒出了當時的畫面，“聽起來……确實挺‘絢爛奪目’的。那路遠當時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是不是像打翻了調色盤一樣豐富多彩？”她說着，還故意瞟了一眼路遠，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當時的“精彩”。
路遠的臉色已經不能用冰冷來形容了，簡直像是覆蓋了一層厚厚的寒霜，能把空氣都凍結。他放在桌下的手，指關節捏得微微發白，似乎在極力忍耐着什麼。他現在隻想立刻離開這裡，立刻把聶小小這個口無遮攔的家夥丢出去。
“小小！”聶少華趕緊出來打圓場，感覺再讓妹妹說下去，路遠真的要爆發了，“差不多行了啊！見好就收！别再欺負人家蘇同學了。你看她臉都紅成猴屁股了，都快哭了。”
“誰欺負她了？我這是正常的同學之間的交流和關心，藝術源于生活嘛，我隻是在了解創作的‘素材’。”聶小小一本正經地反駁，但嘴角那抹狡黠的笑意卻怎麼也藏不住。她轉頭看向窘迫不已的蘇念思，語氣變得稍微柔和了一些，帶着一絲真誠的意味，但最後一句還是帶着點調侃，“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不過，蘇念思同學，你這‘一撞成名’的本事，還真是挺特别的，讓人印象深刻。”
這話聽起來像是在安慰，但蘇念思怎麼聽都覺得有點不對味，像是在誇她倒黴或者莽撞的能力特别強。她隻能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該說什麼，感覺自己像個小醜一樣。
聶小小看着蘇念思那副手足無措、又窘又氣的樣子，心裡覺得有些好笑。她承認，自己剛才确實是有點故意，想看看這個突然“空降”到他們小團體裡的女生會是什麼反應。畢竟，能讓路遠吃這麼大一個癟，還敢锲而不舍地湊上來的人，實在是不多見。她想通過這種方式，快速了解一下蘇念思的性格和底線。
通過剛才這番簡短的“拷問”，聶小小對蘇念思有了初步的印象：臉皮确實有點厚，神經有點大條，行為有點冒失，但似乎沒什麼壞心眼，性格直率，甚至還有點……傻乎乎的可愛？至少，比那些表面一套背後一套、心機深沉的女生要好懂得多。而且，她對藝術的熱情似乎也是真的。
“行了，别杵着了，趕緊點菜吧，我都餓死了，肚子快要造反了。”聶小小不再糾纏于“顔料殺手”的話題，拿起菜單，開始研究吃什麼，成功地轉移了話題。
蘇念思悄悄地松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像是剛經曆了一場嚴峻的考驗，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她偷偷看了看聶小小，發現她正和吳宇小聲讨論着要不要試試店裡新出的拌面，神态自然親近，完全沒有剛才“拷問”時的犀利。蘇念思心裡有些羨慕，也有些明白，為什麼這個女生能如此自然而然地融入這個看起來有些“排外”、以路遠為核心的小團體了。
她和他們，是真正的朋友，是長期積累下來的默契和信任。而自己，目前還隻是一個努力想要擠進去的“外來者”，甚至還是帶着“黑曆史”的外來者。
不過，蘇念思的字典裡，從來沒有“放棄”兩個字。既然已經成功邁出了第一步（雖然過程有點坎坷和社死），她就不會輕易退縮。她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用自己的真誠（和必要時的厚臉皮），以及在專業上的努力，打動眼前這些人，讓他們真正接受自己，包括那個看起來有點“毒舌”但其實好像并不壞的聶小小。
而聶小小，在點完菜後，又若有所思地看了蘇念思一眼。這個“顔料殺手”，似乎比她想象中更有趣一點，也更有韌性。未來的日子，也許不會像以前那麼波瀾不驚了。她甚至有點期待，看看這個莽撞得可愛的女生，還會和冰山一樣的路遠，碰撞出怎樣更加“絢爛”的火花。或許，這就是一種另類的“藝術碰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