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宇臉一紅,連忙道謝,接過紙巾,慌忙地擦了擦嘴角。
路遠安靜地吃着飯,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與他無關。但他坐在蘇念思旁邊,過于靠近的距離,讓他能清晰地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松節油和……某種帶着果香的洗發水的清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還有她吃飯時偶爾發出的細微咀嚼聲和吞咽聲。這種近距離的“侵入感”讓他有些不适,感覺自己的個人空間被壓縮了。但又不像最初那樣純粹是排斥,那種不适裡似乎夾雜了一點點……習以為常?這個念頭讓他自己都覺得奇怪。
“哎,說個段子給你們聽,給枯燥的午餐加點料。”聶少華吃了幾口飯,感覺能量補充得差不多了,又開始了他的“表演欲望”,“昨天色彩課老師不是說讓我們觀察生活中的色彩搭配,提高色彩敏感度嗎?我回去仔細觀察了一下咱們食堂的飯菜,發現裡面隐藏着深刻的藝術哲學。”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吊足了大家的胃口,臉上帶着一種神秘的笑容。
“怎麼樣怎麼樣?快說!”蘇念思最好奇,立刻停下筷子,連忙追問。黃
“我發現,”聶少華壓低聲音,一副發現驚天秘密的樣子,“咱們食堂的西紅柿炒蛋,紅色永遠比紅色多,這絕對不是巧合!這說明大師傅在色彩運用上,更偏愛暖色調,追求視覺上的飽腹感和溫馨感!這是一種心理暗示!還有那個青椒肉絲,綠色總是蓋過肉色,這是一種強烈的象征意義,象征着青春的苦澀往往多于生活的甜美,是一種對現實的隐喻!”
“噗——”丁寒一口湯差點噴出來,捂着嘴咳嗽,“你這都能扯上藝術哲學?還青春的苦澀?大師傅聽了要哭的!”
蘇念思也笑得前仰後合,肩膀一抖一抖的:“哈哈哈哈!那那你看看我的紅燒肉,這醬紅色代表啥?是不是代表我人生一片光明,紅紅火火?”
聶少華煞有介事地看了看她餐盤裡油光發亮的紅燒肉,然後扶了扶根本不存在的眼鏡,語氣更加認真:“嗯……讓我來解讀一下這深邃的醬紅色……它代表着你對高熱量食物不加節制的沉溺和放縱!代表着你對體重秤的蔑視和挑戰!以及……你銀行卡餘額迅速減少的速度!”
“聶少華!你找打!”蘇念思作勢要拿起筷子敲他,引得大家又是一陣哄笑。
一片笑鬧中,路遠依舊沉默地吃着飯,他的動作優雅而從容,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但如果有人仔細觀察,或許能看到他嘴角極其微小的、幾乎難以察覺的上揚弧度,那是他克制不住的、被聶少華無厘頭段子逗樂的反應。聶少華的段子雖然無厘頭,但确實有點好笑,連他這樣的人,也無法完全免疫。
就在這時,食堂的另一邊傳來一陣不小的喧嘩聲,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蘇念思下意識地擡頭望去,正好看到潘磊和他那幾個平日裡總是圍着他轉的“兄弟”也走了進來。潘磊一眼就看到了和路遠他們擠在一張桌子上的蘇念思,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變得有些難看,眼神裡帶着一絲不悅和占有欲。他朝這邊走了幾步,似乎想過來,但看到路遠那張冷峻的臉,以及路遠身邊那圈明顯“不好惹”的氣場,又有些猶豫,最終隻是遠遠地投來一個帶着警告和不爽的眼神,然後帶着他的人去了另一邊相對空曠的桌子。
蘇念思注意到了潘磊的目光,臉上的笑容淡了些,心裡掠過一絲不自在和厭煩。自從上次在畫室門口的事情之後,她就盡量避免和潘磊接觸。她默默地低下頭,加快了吃飯的速度,仿佛想用食物來填補内心的那點不适。
這個小插曲雖然短暫,但桌上的氣氛還是微妙地停滞了一下。聶少華的笑聲也小了一些。
聶小小似乎察覺到了蘇念思的情緒變化,主動開口打破了沉默,語氣柔和:“念思,你下午選修課選的什麼?我選的是陶藝,挺有意思的。”
“版畫。”蘇念思回答道,情緒稍微恢複了一些,“聽說挺有意思的,可以刻木頭,感覺很酷。”
“版畫啊,那個挺費力氣的,不過效果很特别,層次感很強。”丁寒也加入了讨論,将話題重新引回了藝術。
話題重新回到了藝術和課程上,剛才那點小小的陰霾很快就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對新課程的好奇和讨論。
路遠吃完了飯,放下筷子,用餐巾紙擦了擦嘴角,動作一絲不苟。他看了一眼還在和紅燒肉奮鬥的蘇念思,又看了一眼她餐盤裡剩下的食物,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不是因為她吃得多,而是因為她剛才被潘磊看了一眼後,臉上流露出的那種、與她平時咋咋呼呼、大大咧咧形象不符的低落和不安。那種短暫的脆弱,讓他捕捉到了。
他站起身,動作利落:“我先回畫室了。”
“哎,路遠,等等我們啊!一起走啊!”聶少華連忙喊道,試圖挽留這個“高冷”的隊友。
路遠沒理他,徑自走了,背影帶着一如既往的清冷和疏離。
蘇念思看着他的背影,心裡有點奇怪。這家夥,好像也不是完全不關心周圍嘛……至少,他沒有在她被潘磊看到時露出任何鄙夷、嘲笑或看好戲的表情,這讓她稍微松了口氣。她也注意到他吃飯時雖然沉默,但偶爾嘴角也會有細微的弧度,說明他并非真的對一切都無動于衷。
食堂裡的喧嚣還在繼續,飯菜的香氣和少年少女的笑鬧聲混合在一起,構成了一曲充滿活力、略顯嘈雜的青春交響樂。而在這嘈雜的樂章中,一些細微的變化,一些不被察覺的目光,一些悄然生長的情緒,正在如同種子一樣,在不經意間埋下,等待着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