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钗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瞳孔微微緊縮,林黛玉瞧着佛珠,又斜着眼看寶钗的臉色,喜不自勝,陰郁一掃而空,頓時滿面含笑起來。
那林黛玉因瞧見王霈塵冷落寶钗,心中着實得意,才要搭言也趁勢取個笑。寶钗因見林黛玉臉上有得意之态,心知一定是表哥的話遂了她的心願,也不在意。
隻是……她的眸底似有冰霜凝結。
報複她,何必用這樣的手段。
王霈塵沖林黛玉詭秘的一笑,眼神冷冷的,林黛玉不知這是什麼意思,隻當那是溫柔多情的笑容。
不免星眼微饧、香腮帶赤起來,黛玉自羨壓倒桃花,舉手投足間流露出莺莺小姐的情态,口裡差點吟出什麼“每日家情思睡昏昏”之類的句子。
為何黛玉從小便懂得這風流佳句,自然是賈敏的言傳身教,黛玉受賈敏的緣故,耳濡目染之下,習得了這些愛好,又兼得常跟賈敏聽那些情愛風月戲,雖說如今還并無看此等書,卻已經了解了大體。
林黛玉跟賈敏的喜好一樣,最愛看的戲是《西廂記》,其中頗多名句,例如“良辰美景賞心樂事”、“紗窗也沒有紅娘報”之語,更是林黛玉的最愛。
不比其他閨閣小姐,看了便是看了,心中也并不像黛玉有如此異樣,對才子佳人故事的思想有所向往,同時也明白那些人物其實并不配被稱為才子、佳人。
林黛玉滿面含笑地摸着佛珠,心裡狂喜不禁,仔細想來卻并不是那麼開心,畢竟這檀香佛珠本身就是她爹的,她爹的東西理所應當也該是她的。
雖說隻是經個手,但一見是王霈塵送給她的禮物,尤其是在那人的生日宴上送給她,思想及此,林黛玉不禁驕傲起來,看向衆人的目光都帶着猖狂得志,絲毫沒注意到林海驚惶的神色。
王霈塵又向林黛玉笑道:“妹妹可有字?”
女子十五笄而字,真真好失禮的一問。
偏林黛玉不察,面上頓時爬滿紅暈,呐呐道:“未曾有。”
薛蟠一看林黛玉的嬌羞模樣,自知林黛玉對他表哥有好感,心裡不免忿郁,自恨哪裡不如他,因此忙插嘴道:“還是我送妹妹一個妙字!”
林黛玉氣的瞪了兩隻似睜非睜的眼,衆人卻沒看出來,薛蟠自然也沒看着,巧的是,他也瞪着兩隻眼睛。
見少爺誇張的模樣兒,旁邊兩個丫頭斂住笑意,一個叫同喜的執壺,另一個叫同貴的把盞,足足斟了兩大海。薛蟠立着,一氣而盡,生生将茶喝出了酒的氣勢,随後娓娓道來,大笑道:“我看這‘颦颦’二字極妙!”
此言一出,寂靜了一會子,底下丫鬟小聲道:“我倒覺得這名字俗得很!”
“你這丫頭忒大膽了,真該死的胡說,還不快點住嘴!吃飽了閑着沒事撐的,怎麼有事無事還質疑起爺的審美來了。”一丫鬟忙道。
“薛公子什麼審美,路人皆知,若我托生個貴族人家的少爺,林姑娘這樣兒的,我看都不看一眼,縱是上趕着倒貼我,我也不要。”那丫鬟說話直,從不藏着掖着,一面說,一面捂着嘴偷笑。
又一丫鬟咬耳朵道:“這種‘颦颦’的疊字分明是妓女取的名字,像憐憐、盼盼這些都是人人皆知的名妓,就是我們丫鬟也不取這樣的名字!”
一丫鬟又悄悄道:“我們小爺這是何意,該不會對林姑娘有意吧?”
莺兒聽到小丫鬟們的竊竊私語,冷笑道:“姑娘們,這是宴上,話不可亂說,看人家笑話。就林姑娘那身家,還不夠格給薛家做妾!”
随後,莺兒忽地笑了笑,忙拉那個滿嘴裡憐憐愛愛的丫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低聲又驚訝地道:“快别說這樣的話,這豈非存心咒林姑娘麼,何況當朝姑娘家也有取這般小名的。你方才這番話,倘或讓林姑娘聽見了,可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