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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高中(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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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熟悉的方向朝家走去,軍爺裝扮的麥望安抱着小貓,沒有走汽車來來往往的大道,反而從臨近北面的那條鈴铛灣附近抄了崎岖小道。

幾年未見,這裡恍若隔世。

農村的灣不像是城市裡的海灣,碧藍的海水不會在暖光的撫慰下波光粼粼,不會有船帆悠緩地行駛在如同撒了碎金般的水面上,也不會有海鷗、燕鳥,各種飛翔的、奔跑的小動物圍繞在附近,與人類共享這樣美麗的景物,甚至更不會有點綴着五顔六色貝殼的沙灘。

從前記憶中的灣,雖不及喧嚣城市裡的漂亮,卻也是一處可供遊玩的地方。

這裡的灣是個巨大的坑,至于是天然形成的,還是後期人為的,沒有人跟麥望安說過,麥望安也沒有主動去問過,他隻知道這個坑裡注滿了水,水最深的時候可以與地面齊平。有農戶會在裡面灑魚苗,釣魚的人就會趁着天氣好,撐着傘,赤着腳,坐在邊上等豐收。

灣很大,有幾戶人家那般大小,裡面的魚很多,自然其他東西也不少。

它最吸引人的其實不是這些活物,而是它水下的神秘。

老一輩的給這個灣取名,叫做鈴铛灣。

鈴铛灣之所以叫鈴铛灣,就是因為它總會在起風時,叮鈴啷當的響。響聲極大,從水底傳上來,震得水紋一陣一陣地發顫。它的聲音最大的時候能夠掩蓋住周圍茂密樹葉的嘩嘩聲,若是再下一場雨,噼裡啪啦,就會産生一種奏樂的效果美,讓人倍感欣喜。

所以鈴铛灣附近是有住戶的,圍着它的一圈都是平民房,而最西面,就是通往宿純然外祖父的家。從那個坡上去,就會抵達外祖父的花園,但鮮少有人這麼做,外祖父家門口拴着一條狼狗,即便是關在籠裡,那叫聲也是震天撼地般嘹亮粗犷,叫人害怕。

這河灣的打理,以宿純然外祖父為首。但如今,這裡已經變了樣子。

世界上再也沒有鈴铛灣,取而代之的無非是人們倒垃圾的地方。

從前的鈴铛灣已經消失不見,裡面清澈漂流的水枯竭了,慢慢地,灣再次成為了原始的巨坑,裡面的魚全都沒有了,底下的雜草叢生,大概是海草之類的綠色生物,都像是爛葉子似的,鋪展在底面,又好像藻類,平白無故得看着惡心。

麥望安還記得阿嫲說,灣枯竭後,人們才知道當時的響聲是怎麼來的。

原來那灣底下有許多曲線形狀的金屬條,風一吹,水紋顫動,它們就會互相撞擊,本來可以發出響亮的聲音,經過水流的緩沖,變得沉悶,發出來才不至于吵鬧,也更好聽了。

麥望安從小很少來這種地方,也就跟着阿嫲趕集繞近道的時候來過,除此之外,阿嫲禁止讓他靠近河灣,他也聽話。鈴铛灣拆除的消息傳到他耳朵裡時,他就好像是做夢一般,可惜的是,即便趕來,也再也沒有看見最後一眼,這裡早就不再是兒時的模樣。

從前的鈴铛灣,恢複成一個巨坑,随着人口的遷移與遷出,經濟的發展與持續,每家每戶生活質量的提高,這裡的坑派上了其他的用場,那便是丢棄日用垃圾,最後扔一把火,也便就燒得一幹二淨。這并非百無一利而有害,起碼流浪貓狗不用擔心餓肚子。

但随着近幾年保護環境,焚燒垃圾這種露天活動便不再被允許,村民們收斂起點火的欲望,垃圾都那樣堆着,一天高于一天。

如今,垃圾鏟車來得不及時,這裡已經隆起一個小山丘,又恰逢夏季,滿天蒼蠅。

麥望安從這裡走的時候,胃裡直作嘔。他加快了步伐,抱着無常迅速回到家。

停在家門口,麥望安喘了口氣。無常見到熟悉的門,早就跳下去,縮着身子,從門口附近的小洞鑽了進去。他推開門,做賊似的探着頭朝裡看,端量半天也沒見着人影。

這個點兒,阿嫲通常在棚子底下的。

正當他疑惑地邁入一隻腳時,他聽見身後突然有着沙沙聲,是鞋與地面的摩擦音。

他轉身,一眼就看見了笑眯眯的阿嫲。

“嫲嫲……”不知怎的,他有些委屈。

阿嫲背着手,上下打量他:“這是迷彩服,當兵穿的。你穿得這麼闆正,早知道之前跟你爹媽商量,直接送你去當兵好了。”

“我不想……”

阿嫲靠近:“為什麼?”

當兵會有好幾年見不到你……

麥望安哽咽着,幾乎說不出這一句話。

面對阿嫲,這個陪伴他最久的女人,他總是會忍不住因為一些無足痛癢的小事情而把自己搞得淚眼婆娑。透過翻湧的淚花,他能看見阿嫲皮兒縮皺的臉,向上,那銀白的發絲上泛着金燦柔和的光彩,好像冬季被光打照的白雪,覆蓋在坑窪不平的泥路上。

她操勞了大半輩子,歲月無情地撕毀了她的容顔,她卻為了子孫後代任勞任怨。

若不是恙的存在,麥望安在這個階段早已不能再見到這個親人,從前的經曆是他一輩子揮之不去的噩夢,他無法眼睜睜地看着最愛自己的人倒在血泊之中,這一次他預判了已知會發生的結果,又因為恙的幫助,所幸讓阿嫲逃過一劫,但卻不能擔保,從此再無恙。

他太害怕失去阿嫲,這七日不見,如今回家,慈祥和藹的面孔就這樣毫無征兆地闖入眼簾,讓他心頭微顫,腦海中閃過無數幀畫面,好壞摻在其中,讓人辨不清真與假。

就好似那失而複得,所以他忍不住哭。

這卻搞得阿嫲不知所措,她強忍着眼眶裡的濕潤,先抱住自己的乖孫安慰:“哦呦呦,怎麼還哭上了,之前初中也沒見你這麼嬌氣,怎麼現在哭了?是不是在學校受欺負了啊?”

麥望安的眼裡全都沾在手背上,他的臉被擦成了大花貓:“沒有,隻是那菜不好吃。”

阿嫲哭笑不得“因為這個你就哭了?”

麥望安也被自己随口而出的蹩腳理由逗得又笑又哭:“人是鐵飯是鋼,它不好吃我就格外想念你做的菜,到家就忍不住……”

“好好好,我們不哭,以後你想吃什麼菜,阿嫲就回來給你做,要不然,你也可以給我打電話,我坐公交去學校給你送嘛!”

麥望安搖搖頭:“在家吃才有感覺。”

“好,那我們就在家吃!”

祖孫二人站在門外小聊片刻,麥望安才從失落的情緒中解脫。

阿嫲早就通過麥望安母親的電話得知他今日回家,電話那頭隻給出一個日子,也沒有具體時間,她老人家不知道孩子從哪條路走,特意去街上候人,哪料麥望安這孩子不走尋常路,兩人陰差陽錯地錯了位置,這才出現剛才門口相遇那幕。

九月雖不在伏天,日頭卻仍舊毒辣,尤其在中午,熾熱的烈陽烘烤着大地,鞋底薄的站在水泥地上,不比站在煎鍋上好受。麥望安被阿嫲催促着回到屋内,剛坐下,行李還未來得及放,阿嫲就把做好的山楂糕從恒溫裡拿出,馬上放在桌上,讓他細嚼慢咽。

麥望安看着山楂糕遲遲未肯下口,他沒有再落淚,他想也就在家才會有這般享受。

午飯後,麥望安洗漱完畢,打算把褪下身的軍訓服沖洗幹淨。返校當晚,學校要求回收軍訓服,這個假期存在的意義也算是給他們一個洗衣服的時間。

阿嫲見他在水缸旁舀上滿滿一盆的水,掃一眼手中的衣裳,便立即明白他要做什麼,于是上前去在,不由分說地取過衣服,就要替麥望安完成任務。

她一個老太太,本來就是該享清福的年紀,恰逢中午,麥望安怎能耽誤她去休息。

不肯的他與阿嫲僵持許久,硬是拗不過老太太想要洗衣服的心,最後見人闆臉,麥望安才肯放手,拿着闆凳,端着糕點,陪在阿嫲身邊,邊吃邊看,再一邊閑聊着天兒。

麥望安能聊的也就是學校的雜七雜八。

他要先說的,自然是阿嫲最關心的。

老人家當初替他選擇這個學校,就是因為學校裡面食堂多,再拖堂也不至于餓肚子,且食堂多,花樣也就多,每天換着吃,三年下來也不會膩歪。可惜麥望安至今隻吃過二号食堂,其他幾号他都沒能去享用,他也不好回答阿嫲所問的話,譬如什麼飯菜最好吃,什麼飯菜可以複刻之類的話,所以隻能以後再找時間,和路将甯一起去挨個嘗個新鮮兒。

至于學習之類的問題,阿嫲沒有提起過一句,她大概也知道,軍訓期間不上課的。

“我聽小意的阿婆說,小意也和你在一所學校上學嘞。”阿嫲挺起腰,因為長時間的彎曲讓她忍不住捶打着低聲呻吟了幾聲。

衣服已經全部擰幹,麥望安剛要上手去倒水,卻不料聽到這話後,當即就愣住了。

“真的和我一個學校嗎?”麥望安欣喜表面上展露的是疑惑,“可他不是被他媽媽接去濰坊市裡上學了嗎,怎麼又會回來?”

阿嫲看似也覺得奇怪:“是哦,他阿婆說的時候我還不信,但她說得很是肯定。”

麥望安沉吟:“她沒說在幾班嗎……”

這次阿嫲搖搖頭:“沒說。倒水吧。”

完成阿嫲明示的任務後,麥望安心情十分複雜地坐在馬紮上,看着阿嫲又投入洗衣工作。片刻後,他垂眸盯着手中還未吃完的山楂糕,大腦似乎覺得他過得滋潤,想要給他點兒痛楚,索性調出從前的種種回憶,以他與沈從意放學後坐在一起吃山楂糕為美好開端,一幀又一幀,走馬燈似的閃現過去。

“對喽,”阿嫲突然說,“這幾天咪咪好幾天沒見着它呢,我還以為它跑丢了。”

麥望安回神,好奇道:“有幾天了?”

阿嫲放下衣服,細想着:“七天吧,可能就是你爹媽送你去學校那天他離開的。”

現在無常準時歸家,又是和麥望安一起回來的,阿嫲便把無常離開的理由想成是因為舍不得自家的孫子,這才要離家出走的。

麥望安暗笑,阿嫲養了無常這些年,估計早已經把路将甯這個正經主人忘幹淨了。

放假的時間有多長,麥望安就可以賴在家中多長時間。家裡的環境是宜人的,既然是舒适的,那麼時間也便不眨眼地匆匆流過。

轉眼間,麥望安又要離開親愛的阿嫲。

為了搶一個校車的座位,阿嫲特意騎着三輪車把麥望安載到公交車站,好提前預占一個位置。臨走前,阿嫲把藏在兜裡的東西拿到孩子的眼皮子底下,麥望安驚奇地發現竟然是一部智能手機,又為動作不禁疑惑。

以阿嫲的意思,她想讓麥望安把手機偷偷代入學校,既可以省去電話卡的費用,也可以随時給她打電話,祖孫二人可以常聊。

麥望安哭笑不得:“嫲嫲,你這不是把我往火坑裡推嗎?我要是被抓着了,就得回家反省的,到時候媽媽知道了肯定會罵死我的。她是不是不讓你給我玩兒手機的啊?”

阿嫲閉口不言。

麥望安無奈地推回:“嫲嫲,電話卡裡不缺錢,有時間我就會給你打電話,總之手機我不能拿去學校,每周都有領導檢查。”

阿嫲勉為其難地收回:“好吧,那你要是有時間,就給我打個電話,缺什麼或是想吃什麼,你就和我說,我就去給你送啊。”

“好。”麥望安答應下,回頭看着越來越多的學生,便與她再見,“那我走了。”

阿嫲幫着他把行李擡上車,又戀戀不舍地擺擺手,目送着孩子坐下。

等車子啟動之後,她才坐上自己的三輪車子,慢慢回家。

車上,麥望安甚至不敢去看停留在原地的阿嫲的眼睛,為此他需要轉移注意力,可車内卻沒有發現路将甯的身影,明明說好會在返校時告訴他之前遺留的那個問題。

看着身邊的同學幾乎都成群結伴,這一刻的麥望安突然後悔沒有留住手機,但思索過後又認為太糊塗,他總不能讓領導發現被請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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