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收回舉着卷宗的手,轉身也出了九間。
趕了半日路程,到了石溪鎮,幾人進入一家客店補充體力,霍歧将卷宗傳給其他三人,讓他們仔細查看。
“半個月死了四個姑娘,還真是目标明确啊。”謝從禮狀似無意地掃了江琬一眼,緊接着賀天星也看向她。
江琬一一瞪回去,道:“看什麼看!本姑娘不需要你們保護!”
謝從禮道:“可你爹派人命令我們保護你耶~是不是,賀天星。”
這道命令,是真的。江琬作為江宗主的幺女自幼被捧在手心裡,不曾有任何磕碰,如今出宗面對的卻是天性兇殘的妖物。江宗主給九間下的這道命令,在情理之中。
賀天星見場面有些尴尬,試圖緩和道:“互相幫助,互相幫助,不是保護。”說着給了身旁的謝從禮一肘擊,警告他閉嘴,這才回到關于妖物的讨論上。
江琬道:“卷宗上說,這個挖人眼的妖物行蹤神秘,沒有見過他長什麼模樣。但也有傳言稱他身穿黑袍,形同鬼魅,挖掉人眼後直接吃掉。”
謝從禮道:“不是說沒人見過?怎麼又看見他吃人眼了?”
賀天星“啧”了一聲,道:“傳言!自然是編造的。不過,那妖挖人眼,說不準真就是吃了,妖本就嗜血的。”
“幾位是從外地來的吧?”倒茶的夥計突然插嘴道,“那可不是傳言,是真的!那妖真的吃人眼!”
賀天星幾人面面相觑,然後默契地擺出求知若渴的神情望向夥計。
夥計被他們看得瞬間挺直腰闆,話匣子大開,道:“半個月前王家獨女鬧着要跟一個不知名的少年成親,王家老爺抵不過她一哭二鬧三上吊,就答應了。可誰知答應的當晚,王家女就被挖了眼睛,仆從親眼看見那妖把血淋淋的眼睛塞進了嘴裡。要不是那仆從跑得快,估計也早被殺了!”
“從那以後我們這兒一過宵禁,就将家中姑娘的門窗鎖死,生怕那妖來挖眼!但這都防不住那妖,前兩日夜裡張家嫡女也死了!哎呦,這半個月以來死了四個了!聽說已經有人往伏妖宗遞了求貼,請伏妖宗子弟來捉妖,就是不知道得等到何年何月了。”
夥計秃噜噜說完一大堆,顫了幾下肩膀提着茶壺走了,留下一桌沉默的四人。
簡單吃過飯,四人前去張家,到張家門外見到的就是挂着白燈籠的大門,仆從皆穿白色喪服,每個人都臉色肅穆。
聽霍歧稱是來自伏妖宗,仆從将四人引到廳内,一副黑棺停放在中央,棺椁前跪着的婦人哭得痛不欲生,幾乎要昏過去。
四人向牌位微微俯首,方才走到棺椁前,查看裡面的被害者張敏。
張敏雙眼被挖,如今現出空洞洞的兩隻眼眶,渾身上下除卻頸間掐痕,便再無其他傷處,很明顯她連一丁點抵抗的能力都沒有,可見妖物兇殘。
張家老爺道:“敏兒前幾日結識了一個盲眼少年,也不知道那少年給敏兒灌了什麼迷魂湯,短短兩三日,敏兒便鬧着與其成親,我沒同意,以為讓敏兒冷靜幾日就好了。沒想到昨夜突然就被那妖物害死了!都怪我!若是我早早成全了敏兒,敏兒也不會……”
張夫人扶着丫頭站起身撲到棺上,痛哭流涕:“敏兒,是我們害了你啊!你把阿娘也帶走吧!”
賀天星起初沒明白張家老爺和夫人的邏輯,但仔細一想便通了:挖眼妖物專殺未婚姑娘,若是張敏成了親,可能就不會成為那妖物的目标。
可他們同時也沒想到另一層:被挖雙眼的姑娘都是先結識了一個盲眼少年,然後才為妖所殺,那麼盲眼少年極大可能就是妖。
從張家出來,幾人都滿臉凝重。
霍歧道:“此妖基本上每隔三四日殺害一個人,且多在夜晚。那麼今夜或者明晚就是它再次出手的時候,我們必須在這兩日内抓住它。”
謝從禮道:“我們分開找,宵禁前在昌隆客店彙合。有線索發信号。”
說罷,四人散開,四處搜尋妖物的蹤迹。
賀天星往東街去,街上人來人往,混雜着各種氣息,有人的,有狗的,就是沒有妖的。
搜尋大半日,眼看太陽就要落山,她還是一無所獲,轉頭去看路邊賣糖葫蘆的小攤時,半邊身子突然給人撞了一下,那人摔在地上,穿着墨色連帽外袍,帽子遮住了大半張臉,一聲不吭地伸手去摸掉落在她腳邊的木棍。
賀天星撿起木棍,扶那人起來,聽得那人輕聲道:“多謝姑娘。”吓得她慌忙掃了眼四周,确定沒有九間的人後,才回了句:“不用謝。”
待那人走後,賀天星低頭檢查自己的衣着,并沒有暴露任何姑娘的特征,糾結片刻無果,隻好收回心神繼續搜尋。
趕在宵禁之前,四人重新在昌隆客店彙聚,向霍歧報告了查探到的情況,但均無所獲。
這妖确實像傳言中的那般神秘。
于是分兩隊分别守住客店的東西兩頭,以便随時探查外面的異動。
臨睡前,謝從禮提醒賀天星,道:“喂!一個時辰後換人,别睡太死。”說完,提劍出門警戒。
賀天星則和衣而卧,閉眼稍作休息。
夜中寂靜無聲,賀天星卻突然感到腳踝一陣涼意,仿佛被一雙手扼住,大概在做夢。
然而慢慢不對勁起來,那雙手順着小腿往大腿上摸,冰涼瘆人,她擡腿就是一腳,聽見有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瞬間睜開眼驚坐起身。
微弱的月光透過窗子,落到屋子中央地上的黑衣人身上,看身形是個男子,他似乎對被踹中心口毫無反應,手撐着地闆顫顫巍巍站起來,摸摸索索地再次往床邊來。
不待他靠近,賀天星對着他又出一腳,這次他摔得更遠、更狠了,卻依舊不發一言,隻是悶哼一聲。
賀天星問道:“公子,你走錯房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