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待她完全想起所有的記憶,她會再一次殺了他嗎?還是,把他趕到更遠的地方,永遠不再見。
賀天星走出門,遠遠看見霍歧立在院門口,似乎是在等她。于是連忙小跑過去:“等我呢?”
霍歧不作回應,轉而道:“你和寒玉大人?”
賀天星:“嗯?怎麼了?”
霍歧看到她坦坦蕩蕩的眼神,蹙緊雙眉,許久,又舒展開,道:“沒什麼。”
路上,賀天星指着他的佩劍,道:“怎麼不見你挂那隻金盞菊穗子?”
霍歧握着劍的手指下意識用力不少,反問道:“我為何要挂?”
賀天星脫口而出:“那是江琬的一片心意,你不挂,她要難過……”
“她難不難過與我何幹?”霍歧定住腳步,盯着她道。
賀天星聽他語氣中隐隐透着憤怒,有些疑惑道:“她傾慕你,我以為你也……”
“你并不是我,又怎知我的心意如何。”霍歧壓制住心中無緣無故、莫名其妙的憤怒,提腳快步往九間走去。
獨留賀天星呆呆地站在那裡,望着他的背影不知所措。她到底哪句話說錯了?他平日裡對江琬照顧有加,難道不是對她有意?難道這場愛戀,是江琬單向的?
暈暈乎乎回到九間,謝從禮和江琬已仔細閱完卷宗。
謝從禮道:“就逮兩隻偷雞的小狐妖,用得着四個人一起行動啊?任務怎麼突然容易了這麼多?”
“寒玉大人肯定是考慮到師兄還要抓滅霍家的兇手,還有……”江琬朝賀天星眨眨眼,“才故意給咱們派這麼容易的任務。你嫌容易你别做,誰逼你了!”
謝從禮道尚未開口回怼,賀天星立即道:“隻是偷雞,用不着抓它們吧?咱們買幾隻雞還給人家不就好了,打打殺殺的,多不合适。”
謝從禮的注意力一下子轉移,道:“我發現你從浮草村回來就怪怪的,怎麼,那隻妖激發你的憐憫心了?這種想法很危險的。”
賀天星道:“我隻是覺得妖并未傷人,我們何必抓它們……”
兩道視線齊刷刷地聚到她身上,充滿了探究和懷疑的意味。
唯獨霍歧始終垂眸,不發一言。
見情況不妙,他們又有追問的勢頭,為了不必要的争吵,賀天星這才改口道:“抓抓抓,一定逮住它們!”
她口上雖這樣說,但行動上卻沒這麼做。抓捕兩隻小妖的全程都懶懶散散、渾水摸魚,最後霍歧與謝從禮一人摁住一隻小妖的時候,賀天星還在走神。
謝從禮實在受不了她如此不作為的消極态度,沖着她吼了一嗓門,道:“賀天星你幹點活吧!我和霍歧累死累活,你不幫忙就算了,江琬幹得都比你多!”
江琬在旁點頭,随即反應過來謝從禮也嘲諷了她,氣道:“謝從禮你怎麼還中傷别人啊?”
謝從禮不理她,熟練地綁緊小狐妖,一把推給賀天星,轉轉手腕,道:“看好了!”
賀天星抓住捆妖繩的末端,輕輕摩挲了幾下繩子,這隻小狐妖尚未長到她肩膀處,被捆着也不掙紮,隻紅着眼睛小聲抽泣。見賀天星看它,它躲躲閃閃地低下頭,吸了吸鼻子。
趁其他人走在前面不注意他們,賀天星悄聲問道:“為什麼偷雞?”
小狐妖仰頭,似乎在确認是不是她在跟自己說話。半晌,吐出兩個字:“我餓。”
賀天星張口結舌,道:“餓、餓也不能去偷别人家的雞吃啊。你可以抓野兔子,可以下河抓魚,為什麼偏偏去偷雞呢?”
小狐妖又低下了頭,哽咽道:“我還沒學會。我們家被你們的人占了,他們在林子裡設了很多陷阱,我們沒法回去。而且……而且阿爹阿娘和姐姐們都被抓走了,他們拼了命才把我們丢出來。”
小狐妖越說,語氣越委屈,聲音越小,到最後賀天星幾乎是貼着它才聽清楚。
賀天星徹底沉默了,并且再次感到羞愧。這些小妖不曾做下什麼傷天害理的壞事,就連偷雞也隻是為了填飽肚子。可伏妖宗卻非要抓它們,迫使它們骨肉分離。
他們這些弟子,就是伏妖宗的一把刀,刺向這些小妖們的尖刀。
現在這種情況,誰對誰錯,她已經分不清了。
謝從禮扭頭見賀天星和小妖越走越慢,尤其是她滿臉愁雲,想到出發前她說的那句話,甚感不放心。走回去抽走小妖的繩子,自己拉着。
賀天星回過神,伸手想抓回來,卻被謝從禮避開,于是急道:“我抓得好好的,你幹嘛又……”
“我怕你偷摸把它給放了。”謝從禮面不改色道,“别以為我看不出你心裡那點小心思。咱們倆一起活了十八年,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麼屎。”
謝從禮壓低聲音道:“我可警告你,這種背叛伏妖宗的事,不要做!聽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