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像是影子一樣,沒有絲毫動靜,比窗外夜色還要濃稠黑沉的眸子盯着他,朱唇輕啟,出口的話仿若臘月寒雪,侵肌爛骨:“而你現在就是那個弱者。”
“所以收起你的那一套男女有别的說辭,别再惹我生氣。”
她身上沒有絲毫人的味道,像是被冰冷無情卻又令人滾燙不已的權勢霸占了頭腦,四肢,靈魂,乃至于一切。
就像是朝堂之上的那張龍椅,威嚴,麻木,明明是太陽般充滿希望的金黃色,卻顯得比将死之人的臉還要蒼白,烏黑。
“憑什麼?”她這模樣令喬風華心頭一凜,卻仍固執的說着。
對此,淩雲木并沒有給予過多的解釋,語氣冷硬,也像是那把龍椅:“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其他的不需要問。”
陸舒客在一旁看着她,沉穩如面具一般的臉龐下不知在想着什麼。
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這般模樣,雖然他們才認識沒多久。
她現在幹淨的就像是一張白紙,也髒污的像是一灘黑墨。
就如同權利本身一樣,可以是陽春三月的微風,也可以是裹挾着血腥泥濘氣的悶哼。
喬風華怒道:“比試比試?”
淩雲木活動了一下手腕:“比拳頭啊。”
拳頭與财勢,是遊走天下的硬通貨。
拳頭能保家衛國,也能毆打妻女,甚至能颠倒是非。
大的财勢能變更律法,芝麻大小的财勢也能在家裡胡作非為。
“好啊。”淩雲木無可奈何的點點頭,卻在答應的瞬間兩指抛出一根極細的銀針,直刷刷朝喬風華飛去,在喬風華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什麼的時候,他的動穴已經被牢牢點住。
他甚至沒什麼感覺,一點刺痛也沒有,一切好像是憑空發生的,心中驚駭之餘卻不忘叫嚷:“你使詐!”
淩雲木甚是好笑的嗤笑一聲,眼中卻沒有笑意,她想回去睡覺:“敵人可不會大喊大叫的告訴你——我要打你了,你可準備好。”
“傻子。”她打着哈欠嘟哝了一句。
喬風華隻是死死盯着她,覺得她太不尊重他。
淩雲木無奈,擺了擺手:“不服啊,不服那再來。”
說着她近身将那枚纖細到看不見的銀針從他穴道上拿了下來,喬風華緊盯着她的動作,這時才發現她射出來的竟然是一根銀針,瞳孔微微瞪大。
他不禁心頭有些發毛,用銀針點穴,他隻聽父親和師叔們提及過,他們說能使出這樣功夫的人,必定是武功登峰造極之人,就算是武林榜首也要委屈了人家。
他們這麼大年歲,隻見過一個人使出這樣的招式,不過後來死了,此後再未見過。
當然還有江湖上那些說書人,一個一個說的龍飛鳳舞,繪聲繪色,說的是神裡神氣,妖裡妖氣。
銀針點穴講究的就是一個力度與精确,然而聽起來簡單做起來可是難如登天。倘若沒掌控好力度,這銀針要麼沒入骨血,要麼隻是毛毛細雨打身上,讓人發笑。若是稍微有些偏差,也達不到想要的效果,整個江湖他還沒聽說過誰會這招。
銀針剛一取下,喬風華趁着淩雲木不注意的空擋出手,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淩雲木掌握之中。
她沒往後退,隻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擡手重新點上他的動穴,快的像是疾風驟雨,同時他又覺得自己渾身的骨頭在噼裡啪啦作響,好像在唱歌跳舞,舉辦宴會,麻麻的。
“看啊,你又輸了。”淩雲木陰恻恻的說着,耐心已然告罄,冰涼的指尖順着他下颌往下,喬風華覺得她的手像是一把刀,要将他開膛破肚。
淩雲木忽然想到什麼,嬌笑一聲。
她想,這喬宗主打心眼兒裡也沒想出來是這麼個做法。
隻能說淩雲木一個心眼兒套心眼兒,她雖不是個醫者,又頗好風月,可也見不得要親身去試。
而且看喬宗主那模樣,似乎已經默認她答應與他試試一般。
果然這群人,一開始就居心不良,怨怪不得幾次三番導不出個所以然來,說的這樣腌臜下流把不住門的話,索性一人送一根草棍綁着便是。
她甜美的笑落在他耳中,不知怎地成了竟鬼魅索命的輕笑。
她令他感到毛骨悚然,這是他生平以來頭一遭有這樣的感覺,隻覺得渾身絨毛根根豎起。
他恍然間想起淩雲木被整個江湖追殺的那段日子,曾有人在他面前提及過:“倘若此女不死,日後必招後患!”
那時他還不信,認為他們小題大做,把一個女人瞧的太重要。
畢竟,曆來宗法約束女子無才便是德,他們男人擔心什麼。
可是現在,他的想法完全颠倒過來。
莫非這才是真正的她?平日裡她那嬉笑怒罵接随心的模樣,是裝出來的不成?
淩雲木:“說你是個廢物。”
喬風華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他看着淩雲木又冷冷的重複一遍:“說啊。”
他現在就像是被宰的羔羊,一動不能動,任人割切。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