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親眼看見淩雲木淩亂不整的衣衫,以及那青白如鬼的臉龐,登時便将他吓了一跳。
不知從何處浸染上了血迹之故,她那慘白色的嘴唇沾染上猙獰的血紅,如魅影般妖冶駭人,就像是将白月光與血色殺人夜放在一處,對比濃烈,黏人眼球。
可那一雙眼睛卻比嘴唇更為奪人眼目,如同暗夜中的狂獅,亮的發怵。
他不敢看她的臉,目光凝滞的緩緩往下挪動。
再往下看,便是那微敞開的胸口,以及那纖秀的脊背上一道又一道縱橫交錯的鞭痕,皮破而肉爛,血流涓涓,像是在身體上劈開一條又一條血河。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懼的連忙低頭,就見髒污的牢房地上孤零零躺着一條血淋淋的刑鞭子以及斷成兩段的的牢繩,周圍盡是令人作嘔的血腥之氣。
不難猜出方才此地發生了什麼。
接着他看見平日裡高高在上的河家主半趴在地上,單手捂着一隻耳朵,泥紅的血迹順着指縫流出。
他恨恨瞪着她,眼神如一頭兇殘的狼,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刮骨熬油。
淩雲木唇角勾起一抹僵硬的譏笑,一腳将他完全踹倒在地,狠狠踩上他腹部,腰背如松般挺直。
她不慌不忙的将自己散亂的前襟整理好。
河家主奮力掙紮,終是無濟于事,隻覺得腸子扭纏在一處,難受極了。
他作為旁觀者不禁也是駭然,看她臉色蒼白如紙,竟還有那般大的氣力。
還不待他多想,牢房内便傳出一道冷飕飕的女聲:“我替你除了那作亂的物什如何?”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吓得他險些将碗筷抖擻在地。
隻見淩雲木勾起一抹厭惡的笑來,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像是看死物一般,冰冷而同情。
她打袖口勾出一把短小的匕首,緩緩朝他命根子逼近。
河家主驚恐的看着她,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推搡掙紮,卻像是被釘在地上一般,紋絲不能動。
“乖,很快的,别亂動。”
河家主剛要出生求饒,便見她手起刀落,幹淨利索,一如她這個人。
真真是慘無人道!
他在一旁聽着河家主殺豬般的慘叫聲,隻覺得膽兒要被她震破了去。
他強撐着氣力,拖着沉重如鉛的恐懼走出牢房,窗外星月皎潔,乃是賞月的好天氣。
明天說不準又是個晴天。
飯菜已經徹底冰涼。
晚上,他做了一場噩夢,繼而大病一場。
淩雲木給他留下的陰影,已然深深刓在他的骨頭裡。
往事不可追,且看今朝。
“不知淩家主來此何事,可要吃些什麼,小民一定竭力滿足。”
他聲音打着寒顫,像是冬天的時候打冷顫的模樣。
淩雲木疑惑:“你很冷嗎?”
掌櫃的搖搖頭:“不冷。”
淩雲木也懶得理他:“昨個兒我家徐大夫去了哪間房?”
“乙,乙字二号房。”李掌櫃說話有些結巴,感覺一瞬間被人卸光力氣,就要暈過去。
“那位客人可還在那房裡住着?可有回來?”
李掌櫃恭敬道:“他并未退店,不過小民并未瞧見他回來。”
淩雲木點點頭,擺擺手:“行,你忙你的便是。”
說完她便擡腳上了二樓,望着她的背影,李掌櫃頓時如獲新生。
淩雲木來到江一秋房内,先是四處找尋一番,什麼也沒發現。
他來這裡當真隻是為了讨要什麼《人夫錄》?
那他日子是過得有多麼無聊,為了這樣芝麻大點的事情從錦州千裡迢迢跑到崖州?
她腦海中又浮現起方才他逗弄浮光頭發的情形。
她還清清楚楚記得她被整個江湖追殺時,江一秋便是拿浮光做誘餌引她現身之事,現下又是有意與她靠近,難不成他在謀劃什麼陰謀?
與其說他對浮光有不軌之心,淩雲木倒是更願意相信他别有所圖。
隻是她隐退江湖已久,唯一需要遮掩的事情便是與太子的合作。
莫非他是沖着這件事來的?
那什麼《人夫錄》隻不過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
可他一個江湖人,摻和這種事做什麼?
難不成是受人之托?
又是受何人之托?
昨夜聽陸舒客說太子殿下病重被禁足東宮,不知現今可有好些。
等等……
禁足?
莫非事情當真暴露了不成?
可若是如此,緣何要派陸舒客前來?
種種疑雲堆積心頭,剪不斷理還亂。
其他的等把江一秋抓到手再說。
她尋了一處極好的隐蔽之地,待到江一秋推門而入時,定能抓他個措手不及。
而事實證明也的确如此。
将至午時初,隻聽得輕而又輕的腳步聲在門前站定,接着被人緩緩推開。
淩雲木心念一動,迅疾撲将過去,不分三七二十一将來人的雙手反剪身後,一邊兒口中奸笑道:“姑奶奶我可是等候你多時了。”
看着他挺翹的臀部,淩雲木順道屈膝大力頂了一下。
玉長卿:“……”
冰蟬的徒兒在對他做什麼?
淩雲木隻以為他是江一秋,見他換上一身銀紅長衫,不再是早上穿的那身墨色錦衣,随口調笑道:“騷包,穿成這樣給誰看,翹成這樣。”
她擡手扇了一巴掌。
玉長卿眉梢微挑,心想幾年不見這丫頭愈發無法無天了,什麼話都能說得出口,這種事都能臉不紅心不跳的做出來,不愧是開男|女支|教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