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了銀票和私印後,直郡王便沒再多待,匆忙離去,讓人把後院各處管事的都叫來,該打的打,該罰的罰,該清退的清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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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府。
覺羅氏回京的第一天,便拉着女兒在正院陪她住下。
母女倆面對面盤腿坐着,床幔還沒有放下來,屋内擺放的幾盞燈也還亮着。
“我跟你阿瑪在江南得到消息後也是吃了一驚,皇恩浩蕩,這樣的大喜事竟落到咱們家,若是我們還在京城,怕是要緊跟着開祠堂祭祖了。”覺羅氏先給接下來的談話定了個基調。
這是喜事,對内對外都得這麼說,也的确是這樣。
自家閨女之前央着老爺在江南寒門書生裡挑個夫婿,還得是個長相俊俏的。
跟自家閨女适齡的書生,進士就别想了,舉人也難尋,多半是個秀才或童生。
閨女總想着低嫁能自在些,但低嫁也有低嫁的苦楚,不說衣食住行,她閨女素來不挑揀這些,單說日後見了昔日的堂姐妹、表姐妹,俯下身子稱呼一聲太太,難道心裡會舒服嗎。
淑娴點了點頭,是喜事,一步登天了,從總兵官的女兒變成超品的郡王福晉。
她阿瑪的總兵官目前還沒有定下品級,她記得好像是乾隆年間才定下來,應該是二三品的武官。
覺羅氏接着道:“你也不要覺得高嫁沒有底氣,誰家嫁皇家不是高嫁。
再說我打聽了一圈如今的皇子福晉們,咱們家也不是獨一份的。
太子妃娘家也是漢軍旗。
五福晉的阿瑪才七品,叔伯的官職也不高,她祖父去後,娘家就沒有能撐起門庭的了。
四福晉家裡有爵位是不假,但兄弟人才平平,她阿瑪去後,娘家也不比從前了。
王爺的先福晉當年剛嫁進去,阿瑪便因為貪污受賄被革了官職,之後便再沒有被起複。
額娘跟你說這些,不是笑話人家,她們每一家論家族的整體實力,都比咱們家要強,輪不到咱們笑話人家,額娘是想告訴你,不必為了家世膽怯。”
淑娴:“……”
她膽怯不是為家世,而是因為未來,距離直郡王被隔絕圈禁,滿打滿算也隻剩十年了。
十年,何其短暫。
她現在才十七歲,十年後也才二十七歲,她可是在覺醒前世記憶時便發下宏願的——要健健康康活到七十八歲。
這樁婚事意味着她要在郡王府從二十七歲一直圈禁到死,圈個幾十年,直接就無期徒刑了。
虧到奶奶家了。
淑娴隻能滿臉一言難盡的道:“我不是怕嫁進去被人欺負,再是繼室,也是明媒正娶,在妯娌們當中也是長嫂,我是怕一朝被牽連,我,還有咱們家,都跟着被攪和進去,萬劫不複。”
如果有的選,她倒甯肯是九子奪嫡中的旁人,下場慘烈的八爺和九爺,至少逍遙到了雍正年,太子雖然兩度被廢,但也比直郡王多逍遙自在了好幾年,而且死後被追封為和碩親王。
總之,嫁給直郡王是最虧的。
而且就眼下龍虎相争的局面,哪怕直郡王肯聽她的,她也沒把握最後結局就比曆史上好,更何況她憑什麼讓人家聽她的。
抗旨拒婚的是不可能的,隻能提前做好準備了。
“阿瑪遠在徐州,大哥便是下一屆能考中進士,也是從七八品的小官做起,小弟就更不用說了,尚在官學習武讀書,他入仕途還早着呢,咱們正好不用往王爺身邊湊,免得日後被牽連。”
啪!
覺羅氏一巴掌拍在閨女後背上。
“說什麼呢,你這孩子怎麼什麼話都敢往外說,日後不許說這種話,更不許有這種想法。
萬歲爺既然賜了婚,那張家便是王爺的妻族,王爺若是有用到家裡的地方,我們定當盡力,萬不能生出疏遠王爺的心思,更不能對王爺不敬。
當然了,在咱們正黃旗,上頭的主子隻有一位,那就是萬歲爺。”
萬歲爺是上三旗的旗主,但皇子不是,皇子封爵後便要下旗,像直郡王便被安排到了鑲藍旗,成為宗室,不在上三旗中。
淑娴無奈,她又沒說要直接對王府那邊拒之于千裡之外,隻是盡量不捆綁在一起罷了,日後王府那邊出事,家裡也能少受些牽連。
“嗯嗯嗯。”淑娴點頭如搗蒜,“我都聽額娘的。”
“不過嫁妝這事兒得聽我的,不必太過耗費,擡數不夠就用布料家具來湊。
棉布又舒服又吸水,多置辦一些,比绫羅綢緞實用多了,首飾有幾件能撐台面的就行,咱們家這情況萬歲爺又不是不知道,實在沒必要打腫臉充胖子。
再說了,郡王福晉都是有年俸的,光是俸祿養十個我都花不完,完全用不到嫁妝裡的東西。”
覺羅氏重重的歎了口氣,兩年不見,閨女還是那個閨女,有時候是又犟又渾。
事情不是這麼辦的,嫁妝簡薄,不隻會讓外人看張氏一族的笑話,也有對皇家不敬之嫌。
覺羅氏直接擺了擺手,懶得解釋說服,她不費這口舌。
“嫁妝你就不用管了,從明天起,管住嘴,好好減減身上的肉,在大婚之前至少要瘦五斤,少一斤,看我怎麼收拾你。”
淑娴沖着額娘乖巧的笑了笑,一個半月瘦五斤,難度倒也不大,她還以為額娘至少會給她定個十斤的目标,看來還是心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