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軍中有一個大魏人,已經升為左骨都侯,在軍中訓練新兵。”
“我問他,那個大魏人叫什麼,他說不知道全名,隻知道姓陸……”
甘食其一時難以置信。
許是打水的時間太久,不遠處,有人在催這個胡奴士兵。胡奴士兵應了一聲。卻不想,有人已經走過來,猛然一見身着中原服飾的幾個大魏人,那人驚叫起來。
打水的胡奴士兵見狀,也裝作不認識甘食其一行人,霍然将水潑在甘食其身上,大聲喊叫着。
左右侍從連忙扶住甘食其,“甘大夫,快走!”
三個人匆忙上馬,身後是幾個追上來的胡奴士兵。
左侍從一邊縱馬急逃一邊往後看,“怎麼辦,他們會一直追我們嗎,完了……”
甘食其鎮定道,“應該不會,我們不是什麼重要人物,等再跑出一段距離,他們肯定不會離隊伍太遠……”
馬蹄得得揚塵,飛奔出一段距離後,三個人惶惶回首,已經沒有追兵的蹤迹。
……
正午,入秋的太陽頭一次這般烈。曬的人睜不開眼。天際風雲變幻,一會陰,一會陽。夏末的秋蟬仍鳴響,躁動不安。
建章宮内。
樊長禦急急來報,“陛下,甘食其甘大夫求見。”
女帝皺着眉從滿案木牍中擡首,“宣。”
……
建章宮内,落針可聞。
阒然無聲中,是沉沉的怒意蔓延。
甘食其道出所見所聞後,伏在地上,頭很低。氣氛如冰凝,而宮内的其他宮人也更加低地垂下頭顱,無人敢言。
烈陽消,陰雲蔽日。
宮外的巨樹,鳴蟬聲停了。
……
安梁王府内。
陸玉從書案前擡起頭時,看了一眼外頭,天已擦黑。又是晚膳時間了。
她起身,雙腿酸麻。
不多時,陸啟來敲門。“時明,吃飯了。”
“來了。”
陸玉推着陸啟去正廳中,見到飛煙和善舟冷绾已經坐在各自的食案前。
“二嫂,你也在,身體怎麼樣?”
飛煙很久沒有衆人一同進食,今天還是這幾天不适後第一遭。
飛煙笑笑,“好多了。”
她說是好多了,但看起來臉瘦了一大圈,人也沒以往有精神。但能起榻正常進食,比起前幾日不能食不能勞,已經好很多。
陸玉趺坐下,随衆人一同飲食。
陸啟道,“聽說陛下已經差人去查了,長兄現在是否安危我們也不清楚。你也不要太擔心了,但是陛下隻要肯查,定然會還長兄清白。”
“我爹還能回來嗎?”善舟也沒什麼胃口,神情恹恹的。
飛煙夾了塊肉在她盤中,“一定會的。”
陸玉面色有些乏,夾了夾銅盤中的青菜,回應陸啟。
“我知曉……”
一家人沉默着用膳,司阍火急火燎跑過來。
“家主,陛下身邊的人來了……拿了诏令……”
陸玉夾菜的手一怔,随即斂容,嚴肅起來。
衆人紛紛起身。
陸玉帶着所有人前往府門前的庭院,樊長禦已然在此等候。
“陛下長樂無極。”
陸玉俯首跪拜,身後的人齊齊跟随,庭院裡跪倒一大片。心頭仿佛壓着的那塊重石,能否搬開便在此刻。
她深呼吸,胸口的心髒跳動不已,震蕩着她的耳膜。
偌大的院内靜悄悄,隻待朝廷的人開口。
未及深夜,卻有野鴉落于殘敗枝頭哀啼,聲聲缭繞,而後振翅湮滅在夜色中,了無蹤迹。
“制诏禦史。”
“戊己校尉陸蕭投敵叛國,不容辯駁。着陸王府滿門,枭首棄市,懸木以警,旬日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