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低了頭,小聲答道,“原先中箭的将士們還在治療……”
兜題不耐,聲音高了一度,“箭傷而已,還沒治好?”
“嗯……傷口一直無法愈合,越爛越深,有的嚴重的醫師打算剜掉爛肉,不然會持續擴散……還有的高燒不退……”
兜題冷冷盯着回話的士兵,旁邊右骨都侯給士兵使了個眼色,那小兵小心退了出去。
右骨都侯白屋道,“王子殿下,我們在此已經耽誤了有些時間了,其實大敗大魏邊防,我們已經赢了,老胡王也會因此對王子青睐有加的……”
兜題一時沒說話,白屋繼續道,“現在将士們畏懼大魏的毒箭,且這毒也遲遲不能配出解藥,将士們治療都成問題……”
兜題擡了擡下巴,“去跟醫師說,再配不出解藥,摘了他的腦袋喂狼。”
“殿下,萬萬不可……”白屋勸道,“營内醫師本就不多,我們随行帶的傷藥也将要告罄了,此時逼壓醫師,将士們隻會更加恐慌,人心不穩啊。”
“那你說,要怎麼辦。”兜題将案上的簡牍一推,倚靠着背後的木屏,腿支起來。
白屋如實道,“依臣之見,不如退兵。”
“放屁!”他“當啷”一腳踢翻了書案,“老子打了這麼久,臨門一腳了讓我放棄不可能!”
“我就不信,疏勒城的那些人能跟我耗一輩子。”他眼色陡然狠戾起來,又倏而轉向深沉,歸于平靜。他傾身把推倒的書案扶起來。
“行了,軍師。你不懂的,我不做絕,做到極緻,老頭子不會把王位交給我的。”
“為了個死人他惦記了那麼多年,不就是個賤女人的兒子嗎?虧那女人死得早……”
白屋及時刹住兜題話頭,小幅度擺手,“殿下,殿下……”
兜題挑了挑眉,頻促點頭,“知道了知道了。”
“總之,要立功就要立個大的,我要讓全車師都知道,二王子能做大王子不能做之事。今日若是能成,那我便是車師第一。”
白屋默聲沒有說話。
“報……”
“報……王子殿下……”
兜題瞪了一眼瞭望塔的小兵,“又怎麼了,咋咋呼呼的。”
小兵道,“疏勒城頭上,挂了白旗!”
白屋震愕,看向兜題。
兜題并沒有立時表示欣喜,眼珠微動。
“對面用木盤托了顆人頭,已經往我們這裡來了。”小兵繼續道。
“殿下,這是好事啊,大魏那邊歸降了。”白屋看向兜題,“但是,也要謹防有詐。”
兜題點點頭,他咧嘴一笑往後一倚,問,“來了幾個人?”
“三個人。”
“那就等他們過來吧。”
不多時,疏勒城中出現的三個人很快抵達,胡奴士兵檢查他們身上有無利器後,進來通報兜題。
“王子殿下,三人已抵達,無傍身金器,他們聲稱投降,放他們一條生路。為表誠意,将戊己校尉陸蕭人頭奉上。”
兜題直起身,眼色訝異,“哦?是陸蕭的人頭?”
“是。”
“你可看清了?”
“看清,陸蕭隻一顆人頭來此。”陸蕭曾被俘虜,那時軍中上下基本都見過陸蕭容貌。
“不過殿下,有兩個人是昨日闖營的擅入者。”
“哦……”兜題若有所思,“那個,弟弟呀……”
他歪嘴笑,端起骨酒杯,看不出對對面是什麼态度,隻是道,“讓他們進來。”
陸玉帶着兩個人進帳,朝兜題作揖,“王子殿下。”
“在下周明,這位是我的長兄周泰。”周泰鄭重朝兜題拱手。
“這位是我的貼身近侍,趙夜。”步夜拱手。
兜題眼色如狼,滿是玩味,一言不發。
陸玉繼續道,“我知曉今日冒昧前來,王子心中必定疑慮,所以我們帶了戊己校尉的人頭呈上,隻求王子能放我們一馬。”
“我們,實在是撐不下去了……”
步夜端着的木盤被白屋接過,呈到兜題面前,兜題輕蔑地一勾,蓋在人頭上的麻布被掀落在地。
果然是陸蕭。
不管是兜題還是白屋,陸蕭是他們指明要的敵人,絕不會認錯陸蕭的容貌。二人對視一眼,點點頭。
白屋将木盤放在兜題面前的書案上。
兜題肆無忌憚地打量陸玉,并沒有立時回應陸玉的要求。
“你不顧生死,闖營入城找你長兄是為何?”
“王子這話說的奇怪,兄弟間血濃于水,兄長生死我怎能棄之不顧?家中老母不知長兄生死整日哭泣,将要盲眼,我又如何視而不見?不管長兄是生是死,我都應查個清楚讓老母安心,否則枉為人子。”
兜題皺起眉,“大魏人事真多。”他把手中的骨酒杯稍稍往外伸了伸,士兵見狀給兜題續上馬酒。
他仰頭飲了一口,眼色鄙夷而深沉,審視着面前的三個人。
“憑你們三個人,就殺了陸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