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手打死同門師弟,這咋能失手呢?”夜風穿廊而過,他忽然壓低了聲音:“兄弟,我怕他克我啊。我不管,反正我是不認柳劍純這個女婿的,我悄悄跟你說,我都沒把他名字寫我家族譜上,當時那婚書我早給燒了,他跟棠兒之間那壓根是不作數的,這樣他就不算是我家人,克不了我了!現在棠兒還喜歡他,等過兩年膩了,我就讓他給我滾蛋。”
徐清至有些震驚。
衛荀喝了不少酒,話都說不利索,一句話得打三個酒嗝,他真的不是喝多了在胡說八道?這番話裡面到底有幾句可信的?
徐清至撩起眼皮,注視着衛荀火燒似的紅臉,想從他臉上看出幾分異樣來。
但可惜,衛荀又自顧自地嘟囔了幾句後,捧起腳邊的一壇子酒就将剩下的喝了個精光。他将壇子踢到一邊,瓷片酒液四處飛濺,隔着衣服撓了撓肚皮順便打了個震天響的酒嗝,然後身子一歪,便直愣愣地躺在台階上打起了鼾。
徐清至:“……”
等仆人将衛荀扶回卧房,他坐在原地遙遙望向了柳劍純院落的方向,眸色漸沉。
不管衛荀是醉酒說的胡話,還是酒後吐真言,對于柳劍純一事上都需要再慎重些。
于阿煦而言,若是錯殺無辜之人,她餘生怕是會備受折磨,深感煎熬。
房内。
盛玲珑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的柳劍純,聽完徐清至耳語後,神情幾乎沒有波動,隻是輕輕挑了下眉梢,啟唇問:“虞瞻虞霄二人聲音一樣?”
徐清至颔首:“一樣。”
盛玲珑指尖随意地敲擊着桌面,輕舔了下唇瓣,說:“這就有些棘手了,難不成我還得去尋那個棄嬰?萬一那棄嬰長得與他大相徑庭呢?萬一……他們沆瀣一氣,狼狽為奸,想要誤導你呢?”
徐清至:“不是沒有你說的這些可能。”
柳劍純癱坐在地,一臉茫然地看着他們,聽得雲裡霧裡,驚慌失措道:“你們……你們在說什麼?”
盛玲珑深呼吸一口氣,突然探手在徐清至腰間摸出一枚暗器來,寒聲道:“真麻煩,直接将他了結算了,反正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就當替天行道,為民除害了。”
柳劍純看着盛玲珑指間那枚寒芒畢露的暗器,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冷汗涔涔:“盛玲珑!你不能這樣,濫殺無辜必遭天譴,你會遭報應的!”
“我不怕。”盛玲珑冷然俯視着他,指尖微動,手腕卻被一隻大手猝然握住,他力道極大,掌心觸感溫涼。
盛玲珑臉色微變,眼角餘光瞥着徐清至神情有些緊繃的臉,難以置信地問:“徐清至,你要攔我嗎?”
徐清至牙關輕咬,他望着柳劍純,臉色難看。
濫殺無辜,必遭天譴……
他一手握着盛玲珑的手腕,一手從她手指間取下暗器,垂眸溫聲道:“阿煦,我們尚無十成把握。”
沒有十足的把握杏花村那個人到底是柳劍純,還是那個連存在都存疑的棄嬰。
他也知道,如果衛荀所言全虛,今日放過了柳劍純,日後柳劍純要是跑了,就很難再找到他了。
既然如此……
徐清至輕抿了下唇,眸光移開,緩緩停留在了柳劍純的身上,眼睛裡劃過一抹殺氣。
盛玲珑瞬時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劈手奪去了他手上的暗器,怒道:“少自作主張!”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踹門而出,徐清至追出門去,在身後急切地喚了聲阿煦。
柳劍純:“……”
他活動了下脖頸,有些渾濁的眼珠子緩慢地轉動了一下,望着前後消失在視野中的一紫一白兩道身影,嘴角蓦然扯開一抹輕笑。
穿堂風掠過,原本狼狽瑟縮地癱坐着的柳劍純緩緩支起身子,額頭的汗珠霎時消失了個幹淨,他往後挪了兩下,曲起膝蓋靠坐在床腿上,呼吸綿長。
年輕人啊,怎麼就突然抛下他跑了呢?鬧别扭呢?
柳劍純面無表情地扯了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