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至泰然自若,繡着暗金雲紋的袍子輕輕飄起,隻一道殘影掠過,便消失在了原地。
那鬼影撲空,四肢着地趴在地上,茫然地環顧四周,沒有尋到目标,便有些呆滞地抓了抓後腦。
徐清至手持折扇,靜立于房頂之上,他随意地扇了兩下,袖中便疾射而出幾枚暗器,破空之聲驟響,引起鬼影注意,它頗為敏捷地連續幾個後空翻,将暗器一一避開之後,擡起頭直勾勾地盯着房頂。
徐清至這才看清楚那道影子的真實面目——面如金紙,雙目赤紅,眼下兩片青灰,唇無血色,自耳畔有黑紋蔓延至口鼻。
一襲破爛金衫下露出肌肉明顯的肢體,花白頭發胡亂披散,周身死氣沉沉,毫無人氣。
“你是何人?”徐清至問。
那怪人張開嘴巴,“啊啊”嘶吼幾聲,口齒含糊不清,難以辨别其意。
徐清至眉頭輕擰,細聽之下确認這廢宅并無其他聲音,想來阿煦應不在這裡。當下便無心與這怪人糾纏,折扇一合,足尖輕點,便要施展踏雪無痕離開此處。
誰料下一刻,那地上的怪人以駭人的速度從原地暴射而出,瞬時便阻在了徐清至的跟前,黑長尖銳的指甲直撲他面門。
徐清至足下以一種令人眼花缭亂的速度移動,殘影之下,他使出“逐風步”後撤至遠處樹梢之上,枝葉蕩漾,他冷聲道:“無意叨擾,告辭。”
話音一落,身形便隐入高牆外的密林之中。
怪人沒有再追上去,而是注視着徐清至消失的方向半晌,忽然咧嘴笑了下。
林間月光斑駁,在深夜的密林中不至于寸步難行,徐清至施展輕功行至密林深處時,發覺衣袖無意間蹭上少許暗紅,扯過那片衣袖借着月光細看,竟是些血迹,他頓時蹙起了眉頭,格外嫌惡。
再往前走上幾步,便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水面倒映着湖邊黑沉沉的枝葉和圓盤似的月亮。
他剛要俯身掬起些水來,将袖口蹭上的血迹簡單擦拭一下,卻見旁邊随風搖曳的草上亦有點點猩紅。
血已凝固,但還算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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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滿青翠雜草的山坡後,盛玲珑将指間揉碎的葉子擲于地上,擡頭望了眼布滿星子的夜空,而後沉聲道:“時辰不早了,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聞人浪努力睜大了有些酸澀的眼睛,強忍困意:“可是這林子我們都快翻了個遍了,也沒見着人影啊。”
盛玲珑沒有言語,沉默少頃,忽然,枯枝斷裂的咔嚓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側耳細聽片刻,眉心蹙起,沖欲要說話的聞人浪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安靜,右手大拇指已然緩緩頂了劍柄。
那人聲音愈發近了,衣衫拂過樹枝,發出一陣沙沙的聲音。
盛玲珑屏住呼吸,在那人靠近之時,倏地反手拔劍出鞘,刀刃赫然橫在了那人的肩上。
“徐清至?”
劍鋒映出她訝然的面孔。
來人正是辨出盛玲珑聲音而循聲而來的徐清至,他腳步輕盈,未躲未避,任由那把削鐵如泥的寶劍架在他的頸處,隻稍微偏上半分,便會血流如注。
“阿煦,你怎麼在這兒?”徐清至唇角微翹,清冷的嗓音裡是掩飾不住的驚喜。
“我倒是要問你呢,你又為何在此處?幹什麼來的?”聞人浪雙臂抱着劍從盛玲珑身後走出,劍眉緊蹙,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很是不爽地問。
徐清至一見聞人浪的身影,嘴角翹起的弧度瞬間便彎了下去,淡雅如霧的眸子閃過幾分不悅,冷道:“與你有何幹系?”
盛玲珑将劍收回鞘中,從他二人中間穿過:“你來這裡幹什麼?”
徐清至垂下眼眸,聲音低了兩分,但如實道:“我來找你。”
盛玲珑不想多問他,他來去自由,愛去哪兒去哪兒,至于他怎麼知道自己在此處的……
她不用想也知道。
聞人浪懷中抱着劍,身子微微傾斜着,歪着腦袋偏向盛玲珑說:“他派人跟蹤你。”
“嗯。”
聞人浪憤然挑眉:“你居然不生氣?”
盛玲珑沉默了一瞬,有什麼好生氣的。
想來是因為漂泊江湖這麼些年她時常被人跟蹤,習慣了罷?
徐清至看她表情沒有什麼變化,最多也就是眉頭微微擰了一下,旋即便舒展開了,他心下暗暗地松了一口氣。
聞人浪在兩人臉上來回掃視了一圈,看他們之間氣氛稍微有些不對,但是好像又沒什麼大問題,便陰陽怪氣地對盛玲珑道:“你脾氣真好。”
盛玲珑瞥他一眼:“脾氣不好怎能忍受得了你的聒噪,還能同意你與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