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願失笑,又瞄了一眼邢舟的右耳,上面早就看不出被大人揪過的痕迹了。
“後來,我每次來都會在這裡許願。我跟石頭說,要是當不了大聖,我當個大俠也行。”邢舟繼續說道,“結果你猜怎麼着,這石頭還真給了我這個機會。我在這個洞裡,撿到了一個小屁孩。”
祁願心頭一動。
“那孩子哭得稀裡嘩啦的,我上前一搭話,死活扒着我的腿不讓我走。”邢舟似乎想起了那孩子的慘狀,笑意更深。
“那時你多大啊?”
“好像是初中吧?初二左右?”邢舟回答。
祁願眼珠一轉,問道,“你初二還想當大俠?”
“……人都有年輕的時候。”邢舟幹咳一聲,擡腳準備走。
祁願翻過圍欄,走到了大石頭的洞邊,伸手扒了扒洞口上方的裂痕。
與他記憶中一樣,有一個像是小星星一樣的刻痕。
那天下午天陰陰的,他和自己班級走散了,怕下雨,他隻找到了路邊最适合避雨的地方,也就是這個小洞。
那時候政府還沒有這麼大力開發景區的基礎設施,這條路也沒有被規劃成普通的線路,鮮少有人路過。
才上小學四年級的祁願,一方面遵守老師家長的教誨,走丢了就在原地等待,一方面又擔心他們再也不會過來找到他。
他怕得直發抖。
為了轉移注意力,年幼的祁願将自己能看到的景色都發揮充足的想象力,給自己編故事聽。洞口上方的痕迹很特别,所以他好幾個故事裡都有星星的元素。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條人迹罕至的路上走來了一個穿着藍色春季校服外套,長得很清爽帥氣的大哥哥。
那個哥哥兩隻耳朵塞着白色有線耳機,一看到他就徑直走了過來。祁願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松懈下來,就開始嚎啕大哭,邊哭邊抱着那個男生的腿,不敢放手。
“小朋友,走丢了?”那個哥哥嘴角噙着笑,手卻很溫柔地撫摸着祁願的頭頂。
祁願滿眼淚水,用力地點頭。
“走,哥哥我帶你去找爸爸媽媽。”
祁願雙腳離地,因為那個哥哥給他扛在了肩上坐好。
“站得高看得遠,你現在坐得高也看得遠。看到家長喊一聲啊。”
祁願還記得跟那個好心大哥哥說了很多話,他在懂事前最崇拜的人就是那個不知道姓名的大哥哥。
“你記住,凡是有人跟你對視超過五秒,不對,三秒,絕對是要跟你動手打架,你别慫,首先上去拽住他的衣領,問他‘你小子想打架?這是我的地盤!’這樣就能唬住人。”
“我們男人一定是狂拽酷炫的,哪怕你再慌,臉上一定不能露怯,裝也得裝出來,懂嗎?”
“真正的大俠會幫助遇到困難的人,咱們的心胸要像滿月湖這麼寬廣。”
……
那個大哥哥很親切地給尚且年幼、難以分辨好壞的祁願灌輸了許多他的經驗之談。
而小時候的祁願真的将他的話奉為圭臬,倒背如流。
除了一些比較明顯的毛病被父母看出端倪來,而後以高壓手段讓他改正外,有些比較隐蔽的教誨至今還在影響着祁願的言行舉止。
比如,他第一次見邢舟時,要不是因為低血糖他可能真的會像大哥哥教他的那樣,不分青紅皂白,先言語威脅再動手一分勝負。
祁願想到這裡,不确定地打量着邢舟的背影。
總不能這麼巧吧?
祁願猛地搖搖頭。
不對。邢舟沒那麼幼稚。他也沒那麼話唠。
姑且先不告訴他自己也走丢過吧。不然萬一真是邢舟,被他想起來自己嚎啕大哭的模樣也太丢人了。
“還不走?”邢舟走出去近二十米遠,又折返回來問道。
祁願翻身回步道,“來了。”
“你剛剛說的那個小孩兒,你還有印象嗎?”祁願試探問道。
邢舟回憶了片刻,“長得挺水靈的吧,好像是小男孩兒,但是挺敦實的,我扛他快倆小時,第二天肩膀差點失去知覺了。”
“……”
還真這麼巧啊。祁願決定把這個秘密藏到心底裡。這一輩子他都不會向邢舟坦白那個小男孩就是自己的。
“說起來,他還是我第一個徒……”邢舟話趕着話,差點說漏嘴,急忙住了口。
祁願詫異。第一個什麼?他怎麼毫無印象?!
“什麼?”
“沒什麼。小時候不懂事,亂說的。”邢舟敷衍地結束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