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漏掉了一些東西,利維呷了一口咖啡,研究着釘在香農謀殺案闆上的手繪艾奇伍德小巷地圖。小鎮郊外這條僻靜的死路隻有四棟建築。小巷盡頭是克裡斯汀·邁爾斯鎮長和她唯一的孩子本的住所。第四棟建築是邁爾斯家的大馬廄,位于他們家和克蘭道爾家中間,距離兩戶人家各約一百碼。
他一邊重讀筆記,一邊用空着的那隻手揉着肚子。有什麼事情困擾着他,在他腦海的角落裡揮之不去。拼圖裡有一塊就是對不上。當它終于拼上時,是證明沃德有罪,還是證明他無罪呢?
敲門聲過後,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利維,你有時間嗎?”
利維迅速用他從儲藏室拿來的毯子蓋住闆子,然後轉身面對邁爾斯鎮長。
她留着肩長的直發,由于常在戶外活動,發梢泛着金黃色,而她的肌膚也依然保留着一絲夏日古銅色的痕迹。她穿着一件保守的黑色夾克,裡面搭配一件幾乎要扣到下巴的白襯衫,而她的黑色半身裙則長及腳踝。她腳踩高跟鞋,身量高挑。
盡管邁爾斯鎮長看起來像一位學校的老師,但利維知道她雄心勃勃,政治敏銳,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當然,”利維在他辦公桌後面的座位上說,“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克裡斯汀關上門,穿過小房間走到他身邊,身上帶着幹草和馬匹的淡淡香氣。“你離逮捕迪倫·沃德為香農報仇有多近了?”
他慢慢地把咖啡杯放在桌子上,“我正在收集信息——”
“你真的需要更多的信息嗎?”克裡斯汀坐下來,身體前傾,把報紙放在他的桌子上,“根據這篇文章,你現在有充分的理由逮捕沃德。”
又是那篇該死的文章,他已經花了大半個鐘頭在電話裡把多拉罵得體無完膚。不過這并沒有讓《普拉斯報》雜志無所畏懼的主編退縮。第五次聽到多拉一字不差地引用憲法第一修正案後,利維挂斷了電話。
“怎麼樣?”鎮長邁爾斯雙手合十放在桌子上,眉頭緊皺,“多拉的文章是真的嗎?”
“事實是真實的,”他謹慎地承認,“但這不僅是我需要的,也是地區檢察官辦公室需要的。沒有足夠的證據來指控沃德,現在還沒有。
“但迪倫·沃德承認他和香農一起回家了。根據所有證詞,他是最後一個看到她活着的人。你甚至有一個目擊證人看到他在那裡。”
“卡拉·舒曼看到他的卡車在那裡,僅此而已。”不幸的是,卡拉沒有注意到沃德是什麼時候離開香農家的,她的丈夫和十幾歲的女兒也沒有注意到。“沃德聲稱他去她家要她欠他的錢,因為她浴室的瓷磚地闆是他鋪的。”
鎮長看着他,“你相信他?”
“我相信什麼或不相信什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證明什麼。”
目前,他無法證明很多。是的,沃德承認他去了香農家,他們争吵時,香農勾引了他,而不是支付她欠他的錢。據沃德說,一旦他告訴她他對她不感興趣,香農就驚慌失措,把他趕了出去。
克裡斯汀說:“我不會告訴你如何做你的工作,”她的語氣表明,雖然她可能不喜歡告訴他該怎麼做,但這不會阻止她。“但你可能想拿到證據,解決這個案子,鎮上有很多人想逮捕沃德,越快越好。”
“如果迪倫·沃德有罪,我會盡我所能将他繩之以法。我敢肯定,你們,或者鎮上任何人都不希望我過早逮捕他,從而危及州政府的案件。”
“你确定這是唯一的原因嗎?”
盡管他的頸部肌肉繃緊了,但利維仍然面無表情,“什麼意思?”
“關于迪倫·沃德,有一些……傳言。”她停頓了一下,可能是不确定該說多少,但更有可能是為了戲劇效果,“還有你妹妹。”
“總是有謠言在流傳。”他溫和地說。
她點了點頭,“這是真的,但我認為,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迪倫·沃德不再與你妹妹交往,那将符合每個人的最大利益,你不這麼認為嗎?”
““謀殺案的主要嫌疑人為警察局長的妹妹工作?”她歎了口氣。“利維,我不想這麼說,但這是明顯的利益沖突。”
“你會讓我怎麼做?”
“也許我們應該讓州警察接管。”
地獄,“你想讓我們放棄這個案子?”
“這不是我想要的,這是議會的建議。特别是馬克·蘭德爾。”
利維喝完了他的咖啡,“我理解馬克的感受,但在沒有足夠證據定罪的情況下匆忙逮捕,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
克裡斯汀往後靠了靠,“你不能責怪這個男人心煩意亂。他的妻子被謀殺了,主要嫌疑人逍遙法外。利維,這個鎮上的居民想知道他們的警察局正在盡一切努力保護他們。他們想要一個值得信賴的警察局,一個會做出正确決定,不會危及他們安全的警察局。”
利維眯起眼睛,想知道這是否是對他三年前在紐約警察局所犯錯誤的委婉指涉。“州警察局提供了寶貴的服務和專業知識——在普林斯警局的全力配合和感激下——但僅此而已。”
克裡斯汀站了起來,“我本希望不會走到這一步,但如果你們拿不到逮捕迪倫·沃德的證據……”
“什麼?”他輕聲問道,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她挺直了肩膀,“如果你拿不到你需要的證據,議會就會發出聲音,要求你辭去警察局長的職務。”
利維抿緊嘴唇,這正在變成一場噩夢。“議會雇用我做一項工作,我很好地完成了這項工作。雖然我理解馬克·蘭德爾和議會的立場,但我不會袖手旁觀,任由他們将這項調查移交給另一個部門。”
“這不是針對你個人的,利維,但你應該知道,如果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我不得不介入以确保這次調查以正确的方式進行,你可能别無選擇。”
“不管是不是私事,你都可以告訴議會,我會按照自己的方式進行調查,按規矩來,老實說,公平地說。”他保持聲音平穩,提醒自己鎮長隻是個傳話的,不是這場混亂的煽動者。“如果有人對我的工作表現有意見,他們可以試着讓我被解雇。在那之前,我負責,我不會允許任何人,甚至包括你在内,幹涉調查。”
“我站在你這邊,”克裡斯汀說,她的坦白讓他感到驚訝。在過去六年裡,鎮長一直以不選擇立場為職業。“讓我給你一些友好的建議,小心點,我擔心這還沒結束。”
當鎮長離開他的辦公室,輕輕關上門時,他心想,事情當然不會就此結束,利維知道這隻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