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銘一握着玻璃杯，冰水順着喉管滑落時，肩胛骨被觸碰過的皮膚似乎還留有Lee掌心的餘溫。四号又遞來第二杯水，金屬關節在晨光裡泛着冷調的光澤。

諾瓦星人的社交禮儀中，除了血親與伴侶，任何超過三秒的肢體接觸都算越界。

但周爍好像并沒有任何不快，大概這在人類的社交習慣中，本就屬于正常範疇。

早先因Lee和周爍勾肩搭背産生他們是一對的誤會，現在算是解開了。"謝謝，但是不用了。"路銘一推回那杯水，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所以奧西裡斯皇家護衛隊一定要滅口的原因是？”淩霄敲打着全息屏上的新聞通報，扯開個混不吝的笑：“阿铄，如果你抓了方老闆，下一步動作——”

“抓起來，審訊，然後交給星際法庭。”說什麼暴力值溢出，傻子也能看出就是個無厘頭的借口，周爍有兩個不同方向的猜想，“也許方老闆背後——”

“等等，”淩霄突然伸手截斷全息投影，湊近路銘一問道：“你會怎麼做？”

“我？”路銘一的後背貼緊懸浮椅，Lee的距離有點太近了，能聞到他呼出的薄荷氣味：“……交給星際法庭。”

“乖，”神經接口突然傳來細小的觸電感，淩霄蜷起差點撫上路銘一發梢的指尖，抑制住莫名其妙的沖動，轉頭對周爍吹了個口哨：“阿铄你繼續。”

怎麼還帶提問的，路銘一推動懸浮椅，靠向周爍的位置。

“要麼是他死前說了不該說的話，不得不殺之滅口，”周爍不假思索地說出另一個猜想，“要麼就是他背後的人漏出了狐狸尾巴，急着斬草除根。”

矛頭直指代理統帥秦戟，這個猜測過于大膽了。路銘一手心出汗，卻見Lee臉上堆着笑，絲毫不緊張的樣子。

“秦戟不會那麼傻的，”淩霄摘掉戰術手套，與另一張全息圖紙摩擦帶起一陣靜電火花，是加藤因所在的中轉站被轟炸前的監控視頻，“如果說方老闆之死是暗殺，那加藤因之死就是明晃晃的警告了。”

“也許他們得罪的是同一個人，或者同一個群族。”

看着兩人不約而同投向自己的目光，路銘一愣住了：“諾瓦星人？”

“嗯哼，”淩霄收起圖景，等他消化連續發生的事故。

安靜的中控室裡，卻突然傳出奇怪的“咕噜”聲。

“對不起。”聲音來源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從浴場星回來後路銘一一覺睡到第二天下午，錯過了三頓飯。

“先吃飯吧，”周爍調轉座椅方向，身後的屏幕依次進入屏保狀态，四号機器人接到準備早餐的指令，麻利地滑出中控室。

“不說我都忘了，”淩霄活動頸椎，對着樓下打掃衛生的二号喊道：“包裡還有我爸煲的雞湯，拿出來熱一下。”

這還是三人第一次一起坐下來吃飯。

路銘一和周爍并排，而淩霄則坐在他倆對面。

“伯父手藝很好，”路銘一還是第一次嘗到這麼美味的食物，見Lee幹嚼着一根能量棒，還以為自己占了他那一份，“你要不要……”

“我在家喝過了，”淩霄的目鏡彈出全息影像，卻隻有廚師的背影，“剩下的半鍋非得給我裝上，老頭最近太無聊了，隻能在家做飯玩兒。”

周爍似乎習以為常：“不用管他，他對美食的興趣為0，對他來說，吃東西不過是為了續命。”

是麼？路銘一想了想Lee在浴場星胡吃海喝的樣子，總覺得有些反常。

“可是線索斷了，”周爍擱下湯勺，“方老闆的記憶已經被完全抹去，我想秦戟應該也不會把更多信息透露給你了。”

“也不是一點線索都沒有。”

路銘一和淩霄想到了一塊了：“那個Ω，洛可。”

“我們去找她，”淩霄灌下一杯黑咖啡時，掌機已調出私立輔導中心的地址，“看看她那個有錢的買主有沒有繼續作案，阿铄你查查加藤因的祖宗十八輩，我倒要看看，這背後的人有多大來頭。”

送别兩人，周爍獨自回到二樓的客房，在套件的小書房裡，打開保險櫃裡的加密相冊。

母親臨終前的囑托還曆曆在目：“保護好他，幫他奪回阿斯特拉。”

他啪得一聲合上相冊，淩霄真的想成為阿斯澤拉的統治者麼？他不敢确定。這個人從來都是玩世不恭的，權力對于他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就連生命也不是。這一次，如果不是他強烈堅持，淩霄也不會同意暫時隐藏自己的真實身份。

飛往第九區的路上，阿爾法号收到了一條來自外星系的威脅信息：第九區的新任負責人，會死在他的就職演說台上。

“惡作劇罷了，”淩霄吹着泡泡糖，“什麼年代了，還用這種老土的反追蹤代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