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去休息，我上樓找阿爍聊兩句。”回到三号别墅，淩霄将路銘一送到二樓主卧。門打開的一瞬，一股溫和的光流自動亮起，室内空氣循環系統發出低聲嗡鳴，窗簾已根據外界光線自動調節至夜間模式。

路銘一點點頭，而淩霄又忍不住回頭望了眼隔壁他曾住過的小屋。那間房如今被系統默認為“備用資料室”，原本的單人床已被一排銀白色的懸浮書櫃取代，曾經散落在地的遊戲卡帶整齊地排列其中，牆上那台老款遊戲機仍原封未動，旁邊還有個他當年随手畫的諾瓦小漫畫，已經被自動掃描并永久保存在牆面的可視屏中。

看得出，這些東西，有人細心收拾分類過。

“累了就早點睡，不用等我。”淩霄輕聲交代，便轉身上了三樓。

中控室的大門輕輕滑開，燈光自天花闆落下，和控制台前排排全息屏的冷藍光融在一起。周爍正坐在中央，肩膀微斜，一如既往地專注。屏幕上分别展示着第九區議會今日通過與否的議案摘要，像流動的數據塔緩緩旋轉。

“回來了？”他沒擡頭，手指仍在操作虛拟界面。

“嗯。”淩霄走了進去，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任務列表就開始頭疼，幹脆靠在控制台邊上，“我有個想法。”

“今天白天在議會你也沒少有想法。”周爍偏了偏頭，“說吧。”

“我想重建自貿區的農貿市場。”淩霄道。

周爍手上一頓，終于擡起頭來：“你什麼時候連這點事也要親自操心了？眼前一堆大麻煩都沒收尾呢，一個市場的重建方案，就交給市監局去排。”

“老範肉鋪潮得連合金刀都生鏽了，”淩霄語氣不重，卻透着幾分認真，“我想給他換個能抗黴菌的智能櫃台。”

“啊？”周爍笑了聲，語氣半真半假，“你也就隻在他那兒買過一次羊排。”

淩霄沒有辯解，隻擡眼望着一塊正播放市場監控記錄的副屏。周爍看懂了他的沉默，也沒再繼續挖苦。中控室的空氣忽然安靜下來，隻剩屏幕中低聲回響的數據流聲。

“說起來，”淩霄忽然低聲道，“我該回奧西裡斯一趟了。舅舅那件事……不能再拖了。”

他指的是秦戟掩蓋的諾瓦星人走私案的醜聞，早晚要處理幹淨。但周爍一聽，立刻搖頭道：“還是我去吧。你身份是親屬，就算首都的監察機關同意，輿論也不會放過這件事。”

“倒也是。”淩霄現在哪兒舍得離開第九區，嘴角帶點淺笑，“不過你回去該不會是去見你追了那麼久的那個人吧？”

“不是。”周爍收回視線，忽然深歎了一口氣，“我們已經沒可能了。”

他太了解淩霄了。這個人，在感情上有着近乎偏執的潔癖，占有欲強，卻從不輕易表露。

“喏，”他從一旁的文件槽裡抽出一封紙質信件，遞過來，“這個還你。”

淩霄沒伸手，眉頭卻皺了起來：“我都說了這是他寫給你的，我不要。”

“是寫給第九區負責人的。”周爍微微一笑，往前一步，把信塞進淩霄制服的口袋，“信裡沒提名字，不信你自己看。”

離開中控室後，淩霄沒有立刻回房，而是在二樓樓梯口站了幾秒，低頭看着掌心那封還未拆開的信。

信紙很輕，卻像壓着什麼說不清的重量。

他推門進去，發現窗簾已自動拉上，空氣溫度恒定在最适合人類睡眠的溫度，但床上的人卻沒有睡。

路銘一靠坐在床頭，正翻看着什麼資料。床頭燈被調至閱讀模式，照在他雪白的皮膚上，映出一雙微腫的眼睛，似乎仍有淚痕。

“你還沒睡？”淩霄把信藏在背後，語氣像是随口。

“我在等你。”路銘一合上掌機，擡眼看他，“讓醫療助手給你換藥，再做一遍全身掃描吧。”

淩霄走到他身邊，把手中那封信遞出來，沒提過程，反而有些刻意輕描淡寫：“這是你之前寫給阿爍的。他讓我收下……說是給第九區負責人的。”

路銘一沒接，反而靠着床頭輕輕笑了一下：“那會兒我以為他才是負責人，也沒什麼特别的，你想看就看吧。”

他看得很坦然，完全不像是對一封私人信件有所隐瞞的人。反而從床頭櫃拉開一個隐匿的抽屜，從裡面取出另一封疊得整整齊齊的紙張。

“不過我那天還寫了一封練筆的，是寫給你的。”他頓了頓，唇角微彎，“其實兩封信的内容也差不多。”

淩霄的手一頓。星際時代早已摒棄紙筆書寫，連筆迹分析都成了博物館裡的冷門技術。除了周爍和他那個神秘筆友，他沒見身邊有誰真的會寫信。當然，現在又有了他和路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