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位小姐露出個甜美的微笑,“請問您對今天的造型有什麼特殊的要求嗎?”
管家,女造型師,以及她的助手們,同時朝李知看來,這一道道目光令李知有些緊張,聲音也輕若蚊蚋:“額…沒什麼要求。”
“不要剪太短就好了。”
“我明白了。”那造型師複又朝他笑了笑,服務态度滿分,“我會盡力讓您滿意的。”
之後的事李知便不知道該怎麼描述了,他隻記得剪子咔擦咔擦的聲音接連不斷地響起,碎發落在臉上又被輕柔地掃去。
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李知全程緊閉着眼睛,直到造型師小姐在他身邊連說了三遍“李少爺,您看看還滿意嗎?”,李知才有些緊張地睜開了眼睛。
“這是……這是我嗎?”李知有些怔愣地看向鏡子裡的人。
沒有厚重的發簾遮擋的臉,沒有發黃的鏡片遮擋的眼睛,李知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來,擡手去觸摸鏡子裡的人,簡直不敢相信:“這是…我?”
李知很少照鏡子,他一直認為自己相貌醜陋,不堪入目,久而久之,自卑侵蝕了他的心髒。
為了不看到自己的臉,他會盡量不将頭發撥開,會盡量不去看鏡子裡自己的臉,他已經習慣了這樣做,以至于李知都忘了……他究竟長什麼樣子。
“有什麼地方需要再修剪嗎?”造型師聲音溫和地問他。
“沒有…沒有了。”李知揉了揉自己的臉,重新坐回位置上,他閉上眼睛,任化妝師将他的臉擦淨。
濕軟的粉撲拍打在臉上,那觸感有些奇怪,化妝師拍完了一邊的臉,又不知為何停了下來,一手舉着粉撲,有些為難地看着李知。
“怎麼了?”另一個化妝師探頭看來。
“姐,你看一下。”負責底妝的化妝師與前輩咬耳朵,“怎麼還變黑了。”
“你換一個更白的。”
“這是最白的了啊。”
“不可能吧?”
兩個姑娘小聲地讨論了半天,又用卸妝巾将李知的重新擦幹淨了,拿個柔軟的小刷子在李知眉上,眼角邊刷了兩下,又再次擦掉了。
“根本就是畫蛇添足啊!”兩個姑娘一起感慨。
管家在此時為李知送來西服,他欠身道:“非常抱歉,李少爺,由于時間比較緊迫,我們的裁縫來不及為您私人定制一套西服,隻能臨時找來一套尺寸較為合适的,請您試穿一下。”
李知穿上了,雖然這不是根據他的尺寸定制的,但他穿上後沒有感覺哪裡太緊,也沒有感覺哪裡太松,對着鏡子看了看,也沒看見什麼不合适的地方。
“很好,很合适,很舒服。”李知不吝于對這身衣服的誇贊,“謝謝。”
管家笑了笑:“這是我們該做的…少爺已經在門口了,請您跟我走。”
李知便跟着管家走了出去,正好遇見褚明彰迎面走來,他已換好了西服,人高腿長,脊背挺直地走在寬敞的廊内,簡直像個模特。
李知呆呆地看着他,直到對方走到他面前,褚明彰停下腳步,微微垂眸:“看什麼?”
“哦,沒,沒什麼。”李知搓了搓手指,“褚明彰,你穿西裝真有氣質。”
這種恭維話褚明彰不知聽過幾千上萬遍了,李知這樣說,他也沒什麼特别的反應(有了才怪了),褚明彰低頭看了眼表:“五點……現在來了多少人了?”
“三分之二,還有部分客人也已經在路上了。”
“那差不多了。”褚明彰點點頭,他又轉向李知,“你跟我一起下去。”
李知頓時有些緊張,褚明彰瞧了眼他略微發白的臉色:“沒什麼好怕的,跟着我就好了。”
話是這樣說,可那種忐忑不安的心情又豈是人能輕易控制的——西服分明是很合身的,可李知卻莫名其妙地覺得領口很緊,好像脖頸那兒有一隻無形的手箍着一樣。
會廳在一樓,他們現在正在四樓,電梯每往下一層,脖頸上那隻手的力道,好像就愈重幾分,當1樓的閃燈亮起時,李知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兩條腿軟的要命,骨頭像被憑空抽走,皮肉軟塌塌地要往下倒,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刹那,李知猛然擡手撐住電梯廂壁。
那一刻,李知腦海内唯一的一個念頭就是逃走,他害怕,害怕面對,害怕沒有遮掩地面對那麼多人,他……
李知僵住了,他慢慢地低下頭,發現自己的手腕被人扣住,掌心的溫度透過衣袖,緊貼着皮肉,緊貼着跳動的脈搏。
“跟緊。”
這句話好輕,輕的像一陣風,吹過耳邊時,竟讓李知聽出了幾分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