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葉許桉更多的是輕松，但是陸厭則是從在飛機上就已經開始心慌。

四年前的字字句句，曆曆目目現在都重新出現在面前，明明沒有吃多少東西但胃裡還是翻江倒海似的疼痛，一陣一陣疼痛都好似要把陸厭的每一個器官都從身體裡剝離出來。

太難受了，當年的事情一直在陸厭的腦海揮之不去。

“走吧，我們回家。”葉許桉牽起陸厭的手，并沒有發現陸厭有什麼不對勁的。

陸厭直勾勾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拉着自己往前走的人。

當年，他原本想要在異國他鄉找個地方死掉，永遠的消失，可惜那個時候葉許桉給他打去了電話。

那通電話的細節陸厭到現在都還記得，葉許桉說下了很大的雨在打雷，他害怕，想要聽陸厭的聲音。陸厭顫抖的嗓音磕磕絆絆的叙述出幾個耳熟能詳的童話故事，葉許桉還嫌棄他老土，最後講故事的人變成了葉許桉。

“桉桉。”

“怎麼了？”

“明天夏天，我們結婚好不好？”

心跳一頓，鳥叫聲在耳邊響起，卻依舊不覺得真實。

葉許桉咬住自己的下嘴唇，沒有回頭“我們，不能結婚。”

我們不能像普通的情侶一樣結婚，更别說一輩子了，連保障都沒有，哪裡來的一輩子。

愛這個東西就是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結婚也不能長久甚至是被捆綁出來的苦難，不結婚卻會擔驚受怕一輩子。

真煩，愛這個東西太煩了，煩到怎麼理也理不清楚。有人說愛是想把所有好的東西都給他，有人說苦果亦是果，到底什麼才是長長久久的情愛，尋不明白的，用一輩子來尋也不會尋出個結果的。

陸厭，我們不要求虛無缥缈的東西了，我不相信了。

陸厭立馬就察覺出了到底有哪裡不對勁。

“葉許桉，你有事情瞞着我。”陸厭的聲音很冷，冷到周圍的空氣都被凍結。

葉許桉死死用指甲掐自己，擠出一個平淡的微笑，“沒有。”

“告訴我，好嗎？”陸厭的雙手按住葉許桉的肩膀。

不明白為什麼前幾年還是青澀的對感情充滿希望的少年，短短時間内的變化太大了。

“是因為我們異地嗎？是因為你受傷的時候我沒有及時出現在你身邊嗎？是因為你覺得和我談戀愛太難受了嗎？”陸厭一字一句一點一條的列出自己做錯的一切，隻要葉許桉點個頭他馬上就可以認錯，他馬上就可以改。

葉許桉的眼眶裡面已經堆滿了淚水。

他看着眼前的家，看着這條熟悉的街道，都沒變，但都變了。

“陸厭。”葉許桉帶着哭腔，實在委屈。

陸厭一把将人抱在懷裡，“告訴我好不好，你為什麼哭，為什麼難受，為什麼不願意和我，結婚。”

“陸厭，我爸媽，離婚了。”隻是一句很輕的話，但說出來太沉重了。

“怎麼會……”陸厭一時也沒有反應過來。

為什麼呢，怎麼會呢。

明明那麼相愛的兩個人，明明四年前在家裡面看見葉先生和葉女士的時候看起來還那麼相愛，到底怎麼會離婚呢，矛盾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又是從什麼時候爆發的。而葉許桉又是什麼時候知道的，為什麼從來沒有提起，他到底是什麼時候自己偷偷消化了這個消息。

離婚，聽起來像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情，葉許桉已經二十多歲了，不至于因為父母離婚而這麼激動。

可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過爸媽吵架，從來沒有聽到父親一句抱怨，從來沒有看到母親臉上一條皺紋，他們的愛情到底是什麼時候破碎的，葉許桉不得而知。但是他知道，如果爸爸媽媽都沒有辦法在一起一輩子的話，就沒有人會在一起一輩子了。

葉許桉那時候接到媽媽打來的電話，他窩在被窩裡面哭了一整天，課也沒有上，飯也沒有吃。本來已經睡的很熟的葉許桉卻被窗外的雷聲吵醒，他害怕了，他給陸厭打去了電話。

“叔叔阿姨，為什麼離婚……”陸厭的嗓音也是顫抖的。

“我爸外面有人了，我媽也是，他們早就各過各的了，隻是因為我還要高考，所以一直沒有離婚，我一去南京他們就去了民政局。”葉許桉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到差點被呼吸聲蓋過了。

陸厭伸出顫抖的手撫摸上葉許桉的臉頰，替他擦去眼淚，“桉桉，不怕，我在。”

“不，陸厭，你也會走的，隻是時間問題。”葉許桉閉了閉眼。

他很愛陸厭，他想要和他過一輩子，可是一輩子太長了，大家都拿不定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看似堅不可摧的愛情可能隻會因為一杯飯局上的酒就全盤崩塌。

愛不堅固，愛是脆弱的，短暫的。但它真的太美好了，以至于好多人都去賭，去賭自己是那個特例。

陸厭擁抱的力氣加重了幾分，“我不會走，我會給你一個保障，我會讓你這輩子都安心。”

葉許桉身體脫力，“陸厭，我們在這兒沒有家了，等你爸媽的葬禮辦完我們就離開好不好？”

他們好像都是被命運抛棄的人。

陸厭明明從小就跟着爸媽到處飛，可是在他上大學之後爸媽卻在這個城市定居，因為那所謂的妹妹不習慣一直轉學。

葉許桉明明從小都是在幸福美滿的家庭中度過的，可是在他上大學之後才得知爸媽的心早就不在一塊兒了。

現在的他們站在一塊就像兩根路邊的狗尾巴草，看起來是自由的象征，其實隻是沒有人要的野草而已。

野草随風，那我的少年，你們也随風永遠自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