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永昭沒想到這場突發的變故竟然成了他的轉機。
他拿起自己的箭囊,走上前去跪下:“箭是臣放的,驚擾聖駕,還望陛下恕罪。”裴永昭跪在遠處,看不清皇帝此時的表情。
“地上所跪何人?”
“回陛下,是原舒郡王世子,裴永昭。”李公公低聲提醒道。
皇帝聽到舒郡王,微微挑眉,看向裴永昭的眸色愈深“讓他上前來說話。”
“請裴公子上前來說話。”李公公握着拂塵輕甩,站在裴永昭不遠處道。
裴永昭站起身,越過層層侍衛,走到禦座前,再次跪下。
“擡起頭來。”皇帝的聲音低沉而威嚴。
裴永昭緩緩擡起頭,與皇帝的目光交彙。他看見皇帝眼中閃過一絲贊賞,心中才稍定。
“這箭是你射的?”皇帝指着桌案上的箭杆,語氣并無起伏道。
“是”
“不錯,不愧是我裴氏子孫。”皇帝捋着胡須點頭道。“你救了朕的命,想要什麼賞賜?”
裴永昭微微皺眉,此處喧嚣,人多眼雜,有些話還不能說。他猶豫片刻後說道:“陛下,臣不敢居功,若陛下一定要賞賜,臣隻求能繼續留在陛下身邊,為陛下效力。”
皇帝聞言,并未說話,就在裴永昭感覺手心微微潮濕時,才緩緩開口道:“好,從今日起,你便留在護衛營。”
一同跪地的護軍參領張虎聞言,扭頭看了一旁俯首謝恩的裴永昭一眼。
不遠處,剛剛準備面聖謝賞的蕭明澈捂着剛剛被暗箭誤傷的手臂,神色晦暗不明的盯着遠處裴永昭挺直的脊背。
“公子,咱們還上前去謝賞嗎?”一旁扶着他的小厮見自家公子臉色不好,小心翼翼地問道。
蕭明澈沒有說話,他看見了那枚被去了箭簇的羽箭,心中一凜,“去善後。”
小厮機靈,聽見他這樣說,立即心領神會的悄悄往後退了幾步,趁着混亂,悄悄隐入人群中。
皇帝遇刺,便為此次春蒐之行蒙上了層陰翳,原本的慶祝儀式也草草收場。
回到營帳,裴永昭看着手中空空的箭囊,那些被動了手腳的羽箭已經被護軍營的人收走。
不僅僅是刺客,竟然有人在春蒐獵場上動手腳,以皇帝多疑的性子肯定是要查個水落石出的。
“公子,今日可真是吓死小的了。”榮盛一邊幫裴永昭鋪着被褥,一邊念叨着。
“本公子還要跟旁人共住?真是瞎了他們的狗眼,也不知道我爹是誰,竟然敢如此慢待于我!”外面傳來吵嚷聲,坐在一旁休息的裴永昭皺起眉,不會又這麼巧吧。
這營地中,除了皇帝與那些皇子、王公大臣可以有自己單獨的帳篷,像裴永昭他們都是三人共用一頂帳篷。
好在這帳篷也夠大,别說住三個人,就是再來三個也是夠住的。
隻是這些世家子弟嬌貴慣了的,恐怕會住不慣。
帳篷的簾子被掀開,進來的果然是頂着張臭臉的裴承霄與他那鼻孔朝天的小厮。
也是奇了,裴永昭原本以為這小子看見帳篷裡的是他,會再鬧騰上一番,沒想到這小子看見他在帳篷裡,竟然立即住了聲,偃旗息鼓的找了張床榻坐下,看都不往裴永昭這邊看。
這樣也好,省得與他掰扯還白費口舌。
“公子,要不然小的幫您把其他人趕出去?”裴承霄的小厮見同住的是他家公子奚落慣了的裴永昭主仆兩人,便蠻橫的指着裴永昭主仆扭臉問道。
“閉嘴,鋪床!”裴承霄看了眼裴永昭并無反應,怒瞪了小厮一眼低聲喝道。
聽到身後的動靜,裴永昭無奈一笑準備躺下。
“公子,您先躺着,小的去給您領吃的。”榮盛将行李收拾好,也到了用晚飯的時間。
“嗯。”裴永昭點了頭,便阖上眼,今日着實累着了。
裴永昭剛準備眯一會兒,便聽見裴承霄嚣張的聲音又再耳邊響起。“你去别處帳篷,這麼小的帳篷怎麼可能住這麼多人?”
“裴公子,我們也是聽從吩咐。”
“去去去,你一個下人,哪裡有你說話的份,快帶着你家公子出去。”
裴承霄的小厮嫌惡的擺擺手,沖着沈書珩主仆兩人道。
至于裴承霄,早就舒舒服服枕臂躺下,裝作沒有聽見。
沈書珩紅着臉,想要反駁,但是裴承霄根本連正臉都不屑瞧他一眼。
“他是下人,那你是什麼?”
“啊?”
裴永昭突然起身回頭,冷冷地發問,一下子把裴承霄那小厮給問愣了。
“既然安排三人住,若是誰有意見,便去尋護衛營找張統領。”裴永昭說完,又翻身躺下。
往年各家公子都是與家中長輩住在一起,今年也不知當今聖上是如何思量的,要求每家參加春蒐的皇子公子們都要統一住在一起。
可能也是為了讓這些從小養尊處優的皇子公子們兒嘗嘗真正行軍打仗的滋味,憶苦思甜,好更加上進也未可知。
“多謝裴公子。”
“是你?”
說話聲像是藏在嗓子眼,聲音有些耳熟,裴永昭打眼仔細一看,是白天從圍場樹林邊救下的那個少年,沈書珩。
沈書珩走到裴永昭床榻旁邊道謝,看見是裴永昭與他一個帳篷,沈書珩原本哭喪着的臉一下子轉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