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州節度使慶北侯蔣彥铮勾結西域藩國,挾遷州、峰州、遼州、牧州四府州謀反,欲自立為王的消息在京中不胫而走,遼北軍情稍穩幾日,西北又生變故,一時間大齊百姓人心惶惶。
皇帝下旨,派靖遠國公蕭秉元攜世子蕭翎前往平叛,五王爺為監軍。
晨霧還未完全消散,京外的校場上已經擠滿整裝待發的将士,裴永昭低頭摸着腕上嶄新的箭袖,針腳倒是挺密實,他與榮盛都站在隊伍靠後的位置。
一旁看起來年長些的老兵們見他長得白白淨淨,一身簇新的盔甲惹眼,還帶着随身伺候的小厮,一看就是哪家的公子來營中來曆練曆練,好到時候回京讨封賞能夠名正言順些,想到這裡,旁邊的人再看他時眼中便帶了輕視之色。
“看……”
“噓……你小點聲。”
身後的城門在慢慢合攏,裴永昭忽略掉身旁的議論聲、與不太友善的眼神。他轉身回望時,好像看到望城樓上一抹有些眼熟的人影,再仔細看時就沒了,應該是他看錯了。
兩年光陰飛逝,期間五次捷報傳回京城,當最後一戰的戰鼓聲落下,裴永昭摸了摸身後空了的箭囊,臉上終于揚起如釋重負的笑。
這七百多個日夜,他嶄新的盔甲在一場場對戰中被血漬反複浸染,他雙手上的繭子長了裂,裂了長。每每深夜在篝火旁,他摩挲着手中已經連成整片的繭子,心中總是會恍惚,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嗎?那他還是不是她?
——
崇曆三十年,京城。
又是暮春時節,柳絮翻飛似雪。
“到城門口了!”
“娘,聽說此次五王爺跟靖遠國公徹底将西北叛賊剿滅,遼北戰事也已解決,這天下是徹底太平了吧?”
“阿彌陀佛,老天爺保佑,終于太平了!”
衆人站在街市兩旁,将中間寬闊的大道讓出,都翹首以待平叛大軍勝利歸來。
裴永昭勒住馬,身上的銀色铠甲已經布滿傷痕,斑駁不堪,但今日卻被擦的極亮。他擡頭望向那熟悉的城樓,依舊俊美無俦的一張臉上少了幾分少年氣,多了些沉穩與英武之氣。
大軍被留在城外修整,裴永昭等人則随主将進城。
燈市街兩側,百姓摩肩接踵,歡呼聲此起彼伏。靖遠國公父子與五王爺走在進城的隊伍前端,已經過去。裴永昭随着其他部将才駕馬緩行進城,身後背着那把禦賜的烏木鑲金弓,一身銀甲讓他在清一色的黑甲将士中顯得尤為惹眼。街邊百姓的目光不由自主被他吸引,竊竊私語聲中,不知是誰感歎了一句“那戲文中的少年戰神,說的就是那位将軍的模樣吧。”
“胡說,那位将軍可比戲文裡的還要俊上三分。”
一名少女羞得滿臉通紅的反駁道。
聽到耳邊的議論聲,裴永昭臉色并無變化,但是走到八珍樓時,他無意間擡頭,恰好與那窗内的一雙眼睛對上。
“公子”身後的榮盛出聲提醒,裴永昭愣怔片刻便迅速回神,握着缰繩的手頓了頓,便頭也不回的随着隊伍繼續往前走去。
“绛珠,剛剛裴公子應該看見我們了吧?”青黛拉住绛珠的衣袖,略顯激動的問道。
绛珠笑着搖頭“我又不是裴公子。”随即拿起披風,幫窗前坐着的沈雲漪披上。“姑娘仔細風涼,您這風寒這幾日剛有好轉,可不能再吹風了。”
“好”沈雲漪任绛珠給她披上,雙目一直随着那道身影遠去。
“姑娘,您原來是來迎裴公子的啊,奴婢還以為是迎五王爺呢。”青黛說完便後悔了,果然看見剛剛還心情不錯的自家姑娘,斂起了臉上的笑,雖然未出言責怪,但青黛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不知為何,自從三年前開始,她家姑娘好像便有意地跟五王爺疏遠。這些年五王爺派人從邊關送回的新奇玩意和書信,她家姑娘一概未收。
“你啊,以後說話要留神,五王爺已經定了張大學士家的姑娘為正妃,那位可是皇後娘娘的侄女。”绛珠沉穩,有些事情上看得比青黛要透徹。
自從沈家嫡女不是她家姑娘那一刻時,她家姑娘與五王爺的事便要注定無疾而終了。況且,她發現自家姑娘的心思也早已不在五王爺那裡,隻是不知道她家姑娘自己是否已經發覺。
“好了,回府吧。”沈雲漪起身,這兩年過去,她個子竄高不少,卻還是身量纖纖。一襲鵝黃襦裙勾勒出纖細的腰肢,雙頰褪去圓潤,露出小巧的下颌。眉眼更加舒展,眼尾依舊微微上挑。
兩年前的選秀在秦氏的暗中操作下,她并未參加,但沈雲芳也未中選。
自那以後沈雲漪便極少參加各種宴會,兩年間幾乎未在人前露過面。旁人隻道她這兩年體弱多病,性格也變得孤僻。并不知道年幼時便被稱贊‘靈秀天成’的沈家姑娘,如今已經出落的越發楚楚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