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馬車停穩,他立馬将腋下夾着的兩把紙傘遞入車簾後。
先從馬車出來的是金裕,他撐着紙傘剛落地站穩,中年漢子急忙靠過來低聲說了什麼,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目光下意識看向才下車的男人:“……小師叔,李斌死了。”
董修羽撐傘的手不自覺握緊,神情看似毫無變化,可眼底卻是淬了毒般陰冷:“先把湯家三口人帶過來。”
湯家母子早被李大李二吓破了膽,剛被帶到二人面前,不等他們出聲詢問,這對母子便忙不疊的跪地磕頭,嘴裡喊着饒命。
王氏:“我們娘倆是被迫的!是那個姓李的小子威脅我們!二位明鑒啊。”
湯慶财:“二位好漢!要是不同意,姓李的肯定要殺了我,他可是黑虎堂的人,我萬不敢得罪……”
董修羽面無表情的看着這對母子痛哭流涕的“忏悔”,心中逐漸升起不耐:“你們是不是冤枉自然有朝廷評判,而我隻問你幾個問題,回答好了或許直接放你們回家。”
一聽這話,湯勇兩立馬有了精神,很不得馬上答完離開。
董修羽:“你怎麼認識李斌的,平時他都和什麼人接觸?”
湯勇:“前些日子我、我在來富坊欠了債一筆賭債,四天前賭坊打手沖入我家,說要剁了我的手,這時候李斌從外頭路過,見此場景便替我說情……”
他本以為李斌善心大發,卻不料事後找卻拿了三十兩銀子交給母親,說殺了父親後還能拿到更多的錢,讓他除了還上賭債,甚至還有富餘……為了自己的安危和下半輩子的享受,湯勇和王氏幾乎沒有猶豫。
可他卻沒想過,李斌這樣整日遊手好、閑偷雞摸狗的小混混,何時為父母着想過,又是如何得來這樣一筆巨款的。
董修羽:“你知道李斌平日裡都和什麼人接觸嗎?”
湯勇微微思考片刻:“他平時經常和一個叫白三哥的在一起,他們都是黑虎堂的人。”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董修羽立馬安排人手調查“白三哥”,轉頭發現湯家母子正眼含期待的看着自己,他卻突然勾唇一笑:“對了,你們應該還不知道,李斌被人殺了。”
眼見王氏和湯勇的神情從期待變成震驚,他又繼續說道:“真正想要你父親命的可不是他,而是殺他的人……而你們母子和李斌是一條船上的,也許現在正在滿城找你們呢。”
母子兩顯然被他陰沉的語氣吓住了,不由臉色有些發白,董修羽便有話鋒一轉:“我能保證你們留在這裡有吃有喝,還很安全,至于是走是留,就由你們自行考慮吧。”
說罷,他朝李大使了個眼色,對方立馬上前将有些不知所措的母子帶了下去,而等在門外的李二則領着湯有福走了進來。
老人的後背有些佝偻,蹒跚着走進屋内,金裕趕忙讓李二将牆角的椅子搬了過來:“湯老伯,您坐。”
落座後湯有福這才擡眼看了看不遠處的兩個年輕人,渾濁的雙目有些空洞……辛苦了大半輩子的他,做夢都沒想到妻子和兒子會下毒謀害自己,隻這一夜他花白的頭發變的更白了,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十歲。
“多謝二位救命之恩,隻是老頭子不明白,你們到底想知道什麼?”
既然對方已經挑明,自然也不必拐彎抹角,董修羽便恭敬的開口道:“湯老伯,晚輩找到您是為了顧家一事。”
自己的老顧客湯有福自然知道,面上不由露出幾分可惜之色:“顧家人都是好的,發生這樣的事兒确實可惜,隻是和我這老頭子能有什麼關系?”
董修羽:“王鐵匠受傷昏迷之前曾說過,煤裡有炸藥。”
湯有福:“什麼炸藥?不可能!”
顧家的煤炭一直由他來送,湯有福下意識以為對方實在懷疑自己,頓時有些焦急的解釋起來:“煤都是從煤炭坊來的,裝車之前我都檢查過,都是精煤,不可能有什麼炸藥!”
金裕:“湯老伯,你能确定嗎?”
湯有福:“确定,我親自裝到車上,不可能有炸藥!”
見他完全不像作假的模樣,董修羽随即開口:“那前往顧記的路上,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或是事情。”
聞言湯有福開始努力回憶,畢竟已經過去多日,且他除了顧記還有不少主顧,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想了半天也隻想到幾個片段而已。
湯有福:“上了大路後,我直到顧記後門才停車,倒是在青泥巷和白石巷停下過兩次……”
金裕:“停下來做什麼?”
湯有福皺着眉頭,似乎在盡力的思考:“有娃娃淘氣跑到車前頭,要不是我趕緊停下就把他撞倒了,另一次是對面來了馬車,我為了避開停到了路邊……”
這兩件事都可能是早有安排,為的就是吸引湯有才的注意力,叫人一時難以判斷,董修羽隻能禮貌的笑笑,十分客氣的說道:“湯老伯您先回去好好休息,等想到了什麼随時與我們說。”
畢竟才經曆了被家人的背叛,湯有财已是身心俱疲,聽到他的話後便沒有拒絕,跟着李二走出了房間。
金裕看向一邊的正在飲茶的小師叔,試探着問道:“小師叔,您怎麼想?”
董修羽咽下口中的茶水,随手将茶盞放在桌上:“大路人來人往不便動手,從煤炭坊到大路之前都有可能……除了湯老伯說的兩處以外,煤炭坊門口也需要注意。”
大家都是為了煤炭而來,自然不會關注别人車上拉了什麼貨,因此在車來車往之間有人做了事情也很難被注意到……
董修羽:“讓咱們的人順着白石巷往煤炭坊打聽,或許沿途的商販有看到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