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有鄉中幾乎遍地可見師姐前幾個月除妖時留下來的銀色流光劍痕，和着到處逸散的怨氣妖靈。

新入門的弟子整齊地穿着九疑山的青袍，四散在無有鄉中。

宋鶴林一邊提劍斬殺攔路的妖靈，一邊留意着師姐的動向。

隻是他一路上已經發現了好幾個遊蕩在無有鄉中以防突發情況的親傳弟子，卻始終找不到師姐。

他狐疑地扭頭看向徐柯。

雖然宋鶴林不願意承認，但依照上一世的記憶，他覺得跟在徐柯旁邊就會和師姐遇見。

徐柯也正在同樣疑惑地看着他，似乎在疑惑為什麼兩個人從進入秘境以來就沒有分開過，宋鶴林一直不遠不近地跟他走着完全相同的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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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銀官一步又一步踏過無有鄉中因為妖氣而化的怨靈，用不上出劍也就更用不上起卦。在虛空中的妖靈似乎聞到了美味的佳肴，縱然她腳下已經有了許許多多同類的屍體，也還是瘋狂地撲了上來。

“噓，安靜點。”銀官莫測的聲音出口，周圍瞬間清出一片空地。

“不出來麼，霜花娘子？”空蕩蕩的洞穴中隻剩下銀官的聲音，“不是你這麼急着催我來？”

虛空中終于有了回應，那些飄飄的怨靈也就徹底沒有了蹤迹。

起初是一瓣霜花落下，最後那一瓣霜花倏爾變成了一位笑容滿面活潑青春的姑娘。

“終于舍得來了呀，我還以為堂堂仙山首席想欠債不還呢。”霜花娘子身上挂了許多冰晶，碰撞之下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和她說話時的活潑聲調相得益彰。

她飛身靠近銀官，手指輕輕點着銀官的心口。

“不知道凡間評說像塊冷玉一樣的銀官師姐所獻祭的六欲，到底會是什麼味道的呢。”

銀官笑笑，“想知道，我給你試試不就好了？”

銀官施舍般的語氣開始惹得霜花娘子不忿，氣呼呼地開口，“搞得像是我求你一樣，我們是公平交易好不好？！”

心口被抽出幾絲幾縷的銀線，銀官看着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小師姐可要小心喽，抽走了六欲，你可就會變得像我一樣天天餓肚子了。”霜花娘子看着面前銀官依舊不變甚至淡笑的神情，“好心”提醒道。

銀官噗呲笑出聲來，“怎麼？霜花娘子還想看我賴賬不是？”

霜花娘子嘴角一撇，哼聲道，“我倒也不怕你賴賬，我告訴你的壓制心魇的法子并不完整，後面你還是得求我幫你壓制。”

七情六欲，常人皆有。縱然修道人常說什麼要摒棄七情六欲才能得成大道。但若是真的丢失了這七情六欲，人就會開始變得饑餓——非同于那種沒吃東西的饑餓，而是一種缺失了什麼東西般的空虛，卻永遠沒法從外界得到可以滿足的空虛。

六欲作為銀官與霜花娘子的交換條件，此刻已經被從銀官的心口抽出。化作了一團纏繞的絲線懸浮在霜花娘子的手心。

霜花娘子揮手，将剩下的殘卷交到了銀官手中。

“那就多謝銀官師姐啦。”霜花娘子眨了眨眼，“交易愉快。”

銀官在六欲徹底被抽走的那一瞬間輕輕眯了眯眼，感受着身體中一瞬間翻湧出來的饑餓感。剩下半卷禁法卷軸被她抓握在手裡，揮手和霜花娘子作别。

銀官帶着笑意的聲音響起。

“回見啊，霜花娘子。”

霜花娘子匆匆離去的途中聽見她這一句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嘴裡喃喃着，“我好歹是隻妖怪，誰要和你回見啊？”

銀官眯着笑眼，将卷軸秘法收好，重新返回無有鄉中照看新弟子們的試煉。

耳邊兩枚挂墜無風自動，像是生了靈智一般急切地向銀官表明它們的存在感。

“你們也該安靜些。”銀官低聲說道，手邊将一隻妖靈揮散。

這一句話，既像是對着躁動的本命劍說，又像是對着争先恐後湧上來的妖靈說。

“好香好香。”妖靈咕哝似的話語不停，拼命湊上前來想要尋找香氣的來源。

“香？”銀官歪頭，輕挑起一邊的眉毛，道，“真的嗎？”

沒了六欲又滋生了心魇的軀體，對這些貪婪的妖靈來說就是最美味也最誘人的香味。

銀官擡手，像是一尊觀音擡出寶玉瓶施舍人間。施舍的卻是妖靈這種邪物，整個場面有一種奇怪的詭異。

周圍的妖靈立馬湊上前想要靠近銀官伸出來的手臂。

“對了。”銀官突然感歎開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她慢悠悠收回了手，躲開了湧上來的妖靈。“我為什麼要給你們嘗？”

惡劣般的戲弄，銀官嬉笑着伸手，隔空點了點靠近過來的一隻妖靈。

“來告訴我原因吧。”